獄卒嘿嘿一笑,鄙夷地看着一言不發的男子。
“就他,哪裡認得幾個字呦?他爹死得早,剩下一個瘸腿的娘,能活下來就不錯了,還認字。”
夏盈初注意到在獄卒提起趙天賜母親的時候,他的眼睛動了動。
顯然不是什麼也不在意。
“趙天賜,這次的盜竊不同于你之前的偷摸,還牽連出一件要命的案子。你可想好了,要是解釋不出這錢袋從何而來,那你就隻能用命去交代了。”
趙天賜猛得擡起頭,直勾勾地看着她的臉,随後又低下頭。
“哼,酒不吃吃罰酒。來啊,将他押到堂上!!”
女子冷哼一聲站起身厲喝道,獄卒一驚,忙低頭稱是。
……
“趙天賜,你可知這錢袋牽扯到一個女子的性命?”
趙天賜動了動嘴,低頭看着手邊的紙筆。
夏盈初見他有反應,繼續說道。
“你可知,那女子不過十四歲,并且已有婚約?”
趙天賜呼吸微促,又聽到她呵問。
“你可知,她差點自缢身亡?!”
趙天賜咬着唇,依舊沒有動作。夏盈初忽然輕笑,随後趙天賜便聽到叮叮當當的鎖鍊聲。
下意識擡頭看去,隻見一個男子被帶進了,随後神不守舍地癱倒在地上。雖然憔悴,卻沒有受刑。
“他快要死了。”
趙天賜呼吸微滞,眼睛瑟縮地不敢去看楚懷信。
“他本是秀才,今年秋闱很有可能考中舉人,明年便是春闱場上的一員。倘若順利,他便是天子門生,未來的官老爺。”
“隻可惜,他如今身陷囹圄,陷進這可恥的案子,斷送了大好的前程!”
趙天賜渾身一抖,眼中閃過歉意掙紮。
夏盈初眼睛微亮,繼續繃着一張臉從堂上下來半蹲在趙天賜面前。
“你知道,你什麼都知道。告訴我,那個人是誰。你又為何會拿到這錢袋?”
趙天賜嚅喏着唇,握着毛筆良久也沒有動作。
“趙天賜,你看看他。”
夏盈初按着趙天賜的後頸讓他避無可避,隻能被迫看向如屍首般安靜的男子。
趙天賜對上那雙空洞晃神的眼瞳,眼中的歉意越發地濃。注意到夏盈初在盯着他,趙天賜連忙收斂起那些情緒,低頭一筆一劃地寫着。
“那錢袋,是我從馮小姐閨房拿走的。我本想盜走些銀子,卻,色迷心竅地欺辱了馮小姐。”
夏盈初看着上面的字,眼眸越發地冷。
“大人,楚懷信是無辜的,該判死罪的是我。”
趙天賜擡起頭懇求地看着冷着臉的女子,随後見她冷笑着。
“是你嗎?”
“是。”
夏盈初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惶然的趙天賜。扭頭看向爬起來的楚懷信,男子目眦欲裂,滿眼不可置信。
“是你?!你這個畜生!!”
孫長禮眼疾手快地壓住要撲過去的楚懷信,原本安靜的男子此刻卻如同癫狂的野獸,不停地嘶吼着。
“為什麼?!為什麼?!她才十四歲,她才十四歲啊!!”
這個時代女子及笄便嫁人生子的大有人在,可富貴人家的小姐哪一個舍得那麼小便将她嫁出去?
馮一睿和楚懷信同樣如此,他們本是要再等幾年,等她再大些。
可是,這畜生卻毀了她!
聽到馮婉琪投缳自盡的消息,他連死的心都有了。
他隻想到陰間去陪她,再無心管其他。
誰知,此刻竟知道了害她的罪魁禍首,讓他如何不恨?又如何平靜?!
隻恨不能與這畜生同歸于盡,卻渾身無力,隻能被衙役壓在地上。
“那塊白玉懷古呢?”
“被獄卒拿走了。”
夏盈初眼眸一沉,他果然什麼都知道。想起昨日在他衣襟處見過的紅繩,夏盈初眼神越發冰冷。
這是一場謀劃已久的□□案,策劃這一切的人心思顯然十分缜密。
并且,與馮婉琪十分相熟。
不但知道有關白玉懷古之事,甚至連上面的缺口也知曉,更是連那綴了玉墜的錢袋也一清二楚。
這才選擇了那玉扣來嫁禍楚懷信,他的目的顯然是楚懷信。
倘若縣衙中的人有所懷疑,他還有一個同樣知曉一切、并且甘願去死的替死鬼。
“将趙天賜關進死牢,楚懷信無罪釋放。”
夏盈初冷眼說道,孫長禮壓着越發激動的楚懷信,驚訝佩服地看向女子的背影。
沒想到,這位女大人真有幾下。竟找到了真兇,并且供認不諱。
“楚懷信,馮小姐還活着。”
楚懷信一怔,随後便又哭又笑地洩了力。
“活着就好,太好了,她還活着……”
夏盈初直直地看着男子涕泗橫流的狼狽模樣,有些怔然地愣了片刻,随後問道。
“她喜歡的人是誰?”
楚懷信擦着臉上的眼淚,良久後啞聲說道。
“無論她喜歡誰,隻要她歡喜,便好。”
“哪怕不是你?”
楚懷信微微一笑,雖然形容狼狽,卻仿若長身玉立般讓人側目。
“是不是我,又有何幹系?”
夏盈初輕笑,轉身往後堂而去。
“帶楚相公去洗漱,好生送他離開。”
“多謝大人。”
楚懷信怔愣地看着她離開,微微拱手謝道。
……
“大人!兇手怎麼是趙天賜?!”
孟昭明急匆匆地沖進戶房,見女子認真地翻看着什麼,焦急地半跪在書案前。
“你說過,那日的兇犯穿着馮老闆贈送給楚懷信的衣物。那趙天賜不過是一個小賊,連幾兩銀子他都不曾偷過,何況是那價值不菲的緞袍和幾十兩銀子?!”
夏盈初擡起頭稀奇地看了眼焦急的男子,笑着誇獎道。
“沒想到孟捕頭看起來粗枝大葉,原來這般心細。”
“大人!”
孟昭明無奈地垮下肩膀,認真地說道。
“兇手絕不可能是趙天賜,這麼多年來他雖然整日裡偷盜,卻都是幾百文錢的小數目,從來不曾有過這麼大筆錢。”
“那,你可知他欠了五十兩銀子的賭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