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可否暫且将春娘留下?讓我們姐妹們道個别。”
花娘們都是眼眶泛紅,幾個小的低着頭嗚嗚咽咽地啜泣着。她們既願意給春娘收屍,夏盈初自無不可。
離開春香樓的時候夏盈初扭頭看向紅燈紗幔的裝飾,雖然依舊喜氣,卻因為嗚嗚咽咽的哭聲更顯悲戚。
“走吧。”
夏溫二人一步一步遠離身後嘈雜的人群,孟昭明無言地跟在二人身後,看她們往城西去不由得開口問道。
“大人,我們這是要?”
“趙家。”
......
雪梅小心吹了吹湯藥喂給趙秀英,“雪梅姑娘,你何必救我?”
沙啞的聲音像是在砂礫上摩擦,雪梅放下手裡的藥碗歎了口氣。
“難道你不想再見到趙天賜了?倘若他安然無恙地回來,卻與你陰陽兩隔,知道是因為他你才自缢,他又怎會獨活?”
趙秀英淚流滿面地啜泣,衣襟處的紅痕刺目地橫在頸下。雪梅歎氣,端着托盤悄聲地離開房間。
“主子。”
剛剛關上房門,雪梅便瞥見院子裡的三人。
“可好些了?”
雪梅點頭,“主子你真是神了,你怎麼知道趙大娘會自殺?”
溫玉卿輕笑,拍了拍她的腦袋說道。
“虧你還是姐姐,雨秋那妮子可比你機靈多了。”
“她昨日故意說謊讓我們去見虎子,一問便知她的話是假的。我們必定會再來找她對峙,若她忽然死了,我們必定會猜到此案另有隐情,便會再重新審視趙天賜。而趙天賜孝順,養母自缢,必定會自責。”
“換言之,趙大娘是在賭。賭我們會重新審理此案,賭趙天賜會因為自責說出真相。”
孟昭明愣神,眼神複雜地看向緊閉的房門。
“慈母之心,不惜以自己的性命做賭注,可是。”
有些人,卻不配做母親。
夏盈初眼眸暗沉地盯着地面的落葉,不遠處吱呀一聲,沙啞的聲音響起。
“大人,還請移步。”
......
“我記得,那是十八年前的冬天。夜裡的雪下的極大,鵝毛似得。地面的積雪都有半腿深,冷風吹得像是刀割一樣。”
“我為相公出門打酒,路過後山的時候,我聽到了小娃娃的哭聲。我跟着聲音走過去一瞧,隻見到一個小奶娃被凍得發青,哭聲又細又弱,眼看着就快不行了。”
“我抱着他到同仁堂,冷大夫看那孩子可憐,也知道我沒有銀子,便好心地義診。”
“也是出于私心,我自打小産之後便傷了身子,我看那孩子真是越看越喜歡,便将他抱了回去。隻是沒想到,那孩子着實不幸。燒了有大半月,不但燒壞了嗓子,臉上的疱疹也留下了疤痕。”
“相公被催債的打死之後,我們母子二人相依為命,本以為可以就這樣平淡的過下去,哪裡想到,竟出了這樣的事。”
趙秀英嗚咽着擦去臉上的淚水,“大人,天賜絕對不是兇手。我養了他十八年,雖不是從我肚子爬出來的,我卻了解他的為人。”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他與段思齊的關系?”
夏盈初的話讓趙秀英微微一頓,歎了口氣說道。
“真是孽債啊。也不知是不是天賜前世欠了段家的,小時候被遺棄,長大了竟沒有與那對母子心生嫌隙,反而處處相幫。”
“我有好幾次都看到天賜偷偷摸摸地與段思齊接觸,起初我是開心的,以為他終于找到了玩伴。段思齊還會教天賜識字,他們既瞞着我,我便也當做不知。”
“可是,我仔細瞧着那孩子的相貌,與天賜真的太像了。我悄悄地問過王婆,這才知道原來天賜是麗娘的孩子,與段思齊是雙生子。”
“看着天賜笑得那樣開心,我心中不忍。許是雙生子之間的感應,天賜很喜歡段思齊,我看那孩子小小年紀便溫和有禮,不像是會傷害天賜的樣子,也就沒有插手。”
趙秀英氣得渾身顫抖,心中早已經将段家母子罵了千萬遍。
“大人,天賜,他,他是為了救段思齊啊!”
老婦人哽咽着捂着臉,“我知道官府辦案講證據,我明知道真兇是誰,卻沒有證據證明我的話。大人,我知道你是個好官,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兒!”
“您讓雪梅姑娘暗中跟着我,一定是也發現了什麼對不對?大人,求你,求你救救他。那孩子雖然平日裡手腳不幹淨,可都是為了給我這個老不死的治病。大人,他是個好孩子,求你救救他。”
趙秀英說着就要跪下,夏盈初連忙将人扶住。
“趙大娘,你快起來。我既然一直調查,又怎會當真倉促定了趙天賜死罪?你放心,我一定會讓真兇付出代價,無罪之人當庭釋放。當着全城百姓的面,告訴他們,趙天賜是無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