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入春香樓不過三個月,便被吳江盛贖走。因為朝廷律令,官員不得狎妓,更不能豢養外室。所以,他便将你藏在了另一個人家中。”
“你年輕貌美,自然不想一輩子就躲在後院做個見不得光的陪客。恰好,有人樂意監守自盜,所以你便背着吳江盛與他有了收尾。”
“不過,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吳江盛知道了你們的奸情。隻不過,他并不在意。相反,對他來說不過是換一種樂子罷了。”
“你成了他們之間的玩物,直到,你懷有身孕。吳江盛對這樣的你厭了,便退出了由他開始的遊戲。”
“後來,你便搖身一變,成了段夫人。是這樣嗎,段夫人?”
夏盈初冷眼看着周麗娘面白如紙的模樣,扭頭看向低着頭的男子。
“是這樣嗎,馮老闆?”
周麗娘渾身一軟地跌坐在地,震驚惶然地看着冷笑的女子。馮婉琪同樣不可置信,怔怔地看向低着頭的父親。
“爹,這不是真的,對嗎?”
少女喑啞的聲音帶着難過,馮婉琪自小便為父親對阿娘的癡情感動向往。她也想有這樣的感情,想有個人這樣愛她、念她。
可如今,卻發現這從一開始就是假的?
“大人所言不過是無稽之談,有何證據證明?”
馮一睿擡起頭看向高坐在堂上的女子,“大人,你有證據嗎?”
“當然,本官辦案素來講證據,本官從不臆斷。”
夏盈初眉頭一揚,瞥了眼憋笑的雪梅高聲道。
“帶胡繡娘。”
馮一睿一驚,随後又安下心來。
“老身胡穎芝,見過大人。”
“胡穎芝,你可認得這位段夫人。”
周麗娘低着頭,緊緊咬着唇不敢去看身邊的老婦人。胡穎芝定定地看着她滿頭大汗的樣子,忽略落在她身上的警告幽幽說道。
“老身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十三年了,十三年來,我裝作被毒藥控制,裝聾作啞地誰也不說誰也不見。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活着揭穿你們這對畜生!”
“大人,這女人叫麗娘,是春香樓出來的妓子,是吳江盛養在馮家的女人。”
“大人,胡繡娘自從十幾年前便有些神志不清。常常胡言亂語,她的話做不得真!”
馮一睿慌亂地打斷胡穎芝的話,胡穎芝冷笑一聲,用力拍着腿說道。
“是,我從十八年前便在你的手下昏了頭。我怕死,害怕有一天我不僅僅失去了雙腿,連命都沒了!”
“我為了活下去,向夫人隐瞞了你和這小賤人苟且之事。我以為,當小姐出生之後你便會清醒,會和這野女人斷幹淨。沒想到,卻害死了夫人!”
馮婉琪驚得眼前一黑,哆嗦着拉住胡穎芝的手。
“阿嬷,你說什麼?!阿娘,阿娘她...”
“馮一睿在書房挖了個地道,夜夜與這賤人偷情。那天,夫人無意間發現了他們苟且,一氣之下便病倒了。夫人自小身子不好,生了孩子之後本就是元氣大傷,還未養好便病倒了,沒多久,便去了。”
馮婉琪隻覺得天旋地轉,夏盈初接過孫長禮遞來的錦袋,另一隻手拿着錢袋說道。
“這寶相花錦袋,是馮夫人向家中繡娘學過之後為女兒縫制的。這雜寶鍛袋,是周麗娘在鐘靈寺所制。兩個錢袋雖不是一模一樣,繡工手法卻是相同。周麗娘,你還有何話講?”
周麗娘抿着唇,沉默了良久點頭說道。
“不錯,夫人的女紅是我教的,相公,也是我殺的。”
“你為何要殺段屠戶?是因為他發現了你與馮一睿的事?”
這也得夏盈初百思不得其解之處,要說是為了偷情,說句難聽的,過往三年都好好的,為何突然要除去段屠戶?
周麗娘忽然輕笑,眼睛通紅地看向夏盈初。
“大人固然聰明,不過是寥寥無幾的線索便猜得十之八九。隻是,大人是女子,怎麼會猜得到一個男人的想法?”
“當年,段屠戶娶我的時候,是知道我已經懷有身孕的。他也知道我與睿哥之間的事,他不介意幫别人養孩子,因為他能得到一大筆錢。”
“青陽的人都以為段一刀是個心地良善的好人,他與鄉鄰和睦,他樂善好施,他是一個好的不能再好的人。可是,沒有人知道這不過是假象。”
“他暴虐,他貪财,他為了錢可以娶一個懷着别人孩子的女人。施舍給别人的幾個銅闆算什麼?他能從睿哥那裡得到數百兩白銀。”
“大人不知道吧,當一個男人得到了足夠多的錢,他們便不甘于替别人養女人。不過兩年,段一刀便敢對我動心思。他罵我是個婊子,不過是被人玩的玩意兒,進不了馮家的門,一輩子都見不得光。”
“我不甘心,睿哥說過,他愛我,卻又将我養在段一刀那裡。我掙紮,我想逃,卻隻能被按在那裡。沒有人可以幫我,因為我是段一刀的女人,他做什麼都是應該的。沒有人在乎我的感受,沒有人聽到我的呼救。”
“我懷孕了,可是,我才不要給那個惡心的野狗生孩子。我當着段一刀的面将那未成形的孩子打掉,我笑着看他崩潰發瘋的樣子。”
周麗娘神經質地笑着,忽然扭頭指向氣憤的段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