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一睿心頭一跳,強自鎮定地攥緊掌心。
“小民不懂大人在說什麼。”
“是嗎?那本官讓你見一個人。”
夏盈初輕聲說着,皂役擡着簟子放在大堂中央。衆人心思各異地看向蒙着白布的物什,孫長禮掀開麻布,露出裡面發黑的屍骨。
“這是段屠戶的屍骸,段夫人,你可還認得?”
周麗娘心驚肉跳地低着頭,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
“我,我哪裡認得。已經,已經化作一具骸骨了。”
“哦?本官以為,你永遠也不會忘記呢。畢竟,可是你親手将鼠莽草喂給了你的丈夫。”
周麗娘臉色越發蒼白,咬着唇不停搖頭。
“不是,不是我,他是被野獸咬死的!跟我沒有關系!不是我,不是我。”
“大人當真是荒謬,家父分明是死于野獸之口,這是青陽人盡皆知之事,你不知從哪裡挖來一具骸骨,便說是家父。”
段思齊臉色同樣難看,卻比快要崩潰的周麗娘要冷靜的多。
“大人如何能證明他便是家父?倘若不能,你便是誣陷良民!學生雖然隻是小小的秀才,卻絕不容忍你這等貪官陷害良民!”
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罵貪官的夏盈初新奇地挑眉,也不惱,依舊懶散地撐着下颌。
“那你如何證明他不是段屠戶?本官可是從段屠戶的墳裡挖出來的。”
“空口白牙,自然是任憑大人随便說。”
段思齊冷笑,眉眼間滿是自得。本以為夏盈初會憤怒生氣,沒想到她卻打了個哈欠笑道。
“诶,段相公說得有理。本官說他就是段屠戶,你又奈我何?”
“你!”
如此無賴的模樣讓孟昭明等人驚詫,雪梅憋着笑低頭将宣紙放在一邊晾幹。
段思齊咬牙,冷笑道。
“大人如此斷案,隻怕是無法向陛下交差吧?”
“陛下就喜歡我這樣辦案,你咬我啊?”
夏盈初不雅地翻了個白眼,無賴的模樣氣得段思齊幾欲吐血。
“大人,段老夫人帶到。”
陳瑾然風塵仆仆地帶着一位老婦走近,一見到那老婦人的模樣,周麗娘就臉色一白。
“辛苦陳大人了,請到後堂稍歇歇。”
“這是下官分内之事。”
見他不肯休息,夏盈初也不勉強。
“段夫人,你不會說連婆母也不認得吧?”
夏盈初笑吟吟地看着發抖的女人,段老夫人在路上已經知道是讓她來認屍。隻是對着那具骸骨,她又如何認得出來?
溫玉卿拿着木箱走到段老夫人身邊,示意她将手伸出。
銀針刺破婦人指腹,隻見溫玉卿将血滴在段屠戶骸骨上,不過片刻,那血便浸入骨内。
“這是滴骨法,倘若這屍骸與段老夫人是血脈至親,則血與骨相融,反之則不然。”
溫玉卿将吸收了血液的頭骨舉起示意衆人看,段思齊先是一慌,随後嗤笑道。
“誰知道你們做了什麼手腳,倘若此法有用,為何不讓我試一試?”
“因為,這得是血脈至親啊。”
女子含笑的聲音讓幾人膽寒,對上夏盈初皮笑肉不笑的臉,周麗娘心慌地快要暈厥。
“段相公你,又不是段屠戶的孩子,本官如何能用你的血呢?”
段思齊隻感覺嗓子發幹,震驚地看向笑吟吟的女子。
“你,你在胡說什麼?!”
少年的聲音因為緊張而微微沙啞,趙天賜同樣震驚地擡起頭,對上夏盈初的眼瞳怔怔地移不開眼。
“周麗娘,本不是青陽人。天盛二十七年到青陽來,那年不過十二歲。你孤身一人到此,被人賣進了春香樓,憑借出色的容貌成了春香樓的花魁。”
“春娘知道你這張臉定能換得好價錢,并且已有人選,那便是青陽的前任知縣吳江盛。”
孟昭明下意識地看向冷着臉的女子,微抿着唇慢慢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