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眼熟吧？馮老闆。”

這冊子是她從春香樓找到的，那裡很多地方都被人翻找過，顯然是有人在找什麼。

“你沒有想到春娘并沒有将這冊子藏在自己屋子裡吧？是不是找的很辛苦啊？”

馮一睿眼眸暗沉，靜靜地盯着滿臉嘲諷的女子。

“像你這種，毫無人性的畜生，你又哪裡會想到春娘會将如此重要的冊子交給你看不起的花娘？”

月娘與春香樓的花娘将春娘安葬後，便遇到了折返回去的孟昭明。

春娘的死在她們意料之外，卻也在月娘的意料之中。自孟昭明離開春娘房間，春娘便帶着這冊子去找了月娘。

“在你們看來，婊子無情。可在春娘看來，那些與她同樣身處爛泥之中的姑娘們卻是最值得信任的。”

“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麼踏青之約，月娘隻是想讓本官懷疑春娘自殺背後會不會有其他陰謀。”

“她在賭本官會再次返回春香樓，屆時她便可以将這冊子秘密交給本官。便可以将這所有的龌龊全部公之于衆！”

吳江盛到青陽是被貶官，原因竟是豢養雛妓。而将他這秘密抖出的人，正是産子後被厭棄的家妓。

吳江盛豢養這些雛妓用來拉攏權貴，而消息被抖摟出來之後，他又被遺棄，成了棄局保帥的犧牲品。

隻是他那裡有來往官員的把柄，這才沒有因此徹底退出官場。吳江盛被貶到青陽，卻依舊死性不改。

春娘原本也是吳江盛後宅中的一個，因為足夠聽話，雖然年紀大了，卻沒有徹底被吳江盛抛棄。

吳江盛将春娘帶到了青陽，讓她成了春香樓的主事。從此，春香樓成了吳江盛另一個拉攏權貴的地方。

隻是吳江盛沒有料到，他所以為的聽話好用的狗，卻是一隻隐忍不發的惡狼，隻待時機成熟便狠狠地咬中他的咽喉，将他置于死地。

春香樓的姑娘們大多是生活所迫，還有一部分同樣也是曾經吳江盛後宅中的一個。

春娘用自己沒有多少力量的肩膀給她們撐起一片還算有活頭的地方，在春香樓，沒有姑娘是被強迫接客。

隻有在吳江盛帶着那些看不清模樣之人到來時，她們又成了砧闆上逃脫不了的魚。

日複一日，雖然苟延殘喘，卻艱難地活了下來。哪怕前面看不清有多明亮坦途，卻好過曾經不見天日的黑暗。

春娘死了，為了将這個秘密攤開在夏盈初面前。

她知道孟昭明到過春香樓之後一定會引起馮一睿的懷疑，而他背後的吳江盛一定會殺人滅口。

為了保護其他姑娘，也為了給她們報仇，春娘死得很安詳。沒有痛苦，沒有掙紮。

月娘知道春娘的決定之後，雖然有心阻止，卻知道春娘所說都是真的。

她們會死，會一個接一個的死去。吳江盛絕不會讓她們這些有威脅的人存活在刨根問底的夏盈初眼下，所以春娘必須死。

隻有這樣，才有可能救她們一命。

月娘無力救春娘，捧着冊子跪在夏盈初面前的時候沒有哭，一雙眼睛通紅卻明亮。

『大人，姐姐說過，大人是從京城來的大人物，一定可以将吳江盛那些狗賊全被送上刑場！』

夏盈初眼眸晦暗地盯着臉色蒼白的馮一睿，手指用力地攥着冊子。

她，一定會将這些披着人皮的畜生送上斬頭台。

為了她們，為了他。

“馮一睿，你很聰明也會審時度勢。曾經的楚雲鶴固然是你的好兄弟，可是他卻沒有那個膽子留在吃人的官場。”

“無疑，你與吳江盛更加惺惺相惜。你成了吳江盛有用的臂膀，也心滿意足的踏入了你在青陽幹一輩子都不可能擠進的階層。”

“你殺楚雲鶴，大抵不隻是為了幫周麗娘吧？你與楚雲鶴幾十年的交情，你與吳江盛之間的事，怕是瞞不過他吧？”

周麗娘愣住了，扭頭看向看不清臉上的馮一睿。

“要毒死段屠戶很簡單，就憑你和楚雲鶴之間的交情，你偷偷從藥房中拿走一些毒藥，他也不一定會知道。”

“可是你偏不，你殺了他，挖走了他栽種的鼠莽草。我猜，你與周麗娘的想法應該一樣吧？”

“她将毒下在雞湯中，讓段老夫人親手端給了她最疼愛的兒子。而你選擇鼠莽草，也是為了讓楚雲鶴參與進他最不願的這些龌龊中吧？”

夏盈初原本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馮一睿要用鼠莽草。在聽到周麗娘癫狂地說出那些之事，她才恍然大悟。

爛人最見不得别人幹淨，哪怕是死也要在他身上甩上一些泥點，讓他死也無法幹幹淨淨。

馮一睿哈哈大笑，看着夏盈初攤了攤手。

“青陽的人都知道，楚雲鶴是死于心疾。你如今說是我殺了他，有誰會相信？”

“啧，雁過留毛呀馮老闆。你莫不是以為本官隻挖了段屠戶一人的墳吧？”

馮一睿臉上的笑僵住，夏盈初嘴角的笑緩緩收起。

“将楚雲鶴，帶上了。”

楚懷信擡起頭看向放在大堂中的屍骨，喉結上下滾動，下意識地往前膝行兩步。

溫玉卿掀開麻布，露出裡面的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