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殺人的手法的确高明,卻也足夠殘忍。”
溫玉卿一隻手捧起頭骨,一隻手指向頭骨頂端的洞口。
“楚雲鶴渾身上下的骨骼未斷,屍骨也是幹幹淨淨。既不是中毒,也不是死于擊打傷,真正殺死他的就是自頭頂貫入的利器。”
“這傷口不過兩指,在楚雲鶴的棺材中,我們并沒有找到任何兇器。是有人将兇器挖出嗎?”
溫玉卿冷冷一笑,盯着馮一睿一字一頓地說道。
“頭骨除了傷口處細小的裂痕,并沒有其他痕迹。這也就證明,沒有人再将殺人的兇器撬走。”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之時,我忽然想到,楚雲鶴是死于寒冬,是死于滴水成冰的寒冬。”
“可以殺人又可以消失的兇器,便是隻有在寒冬才會有的冰淩。”
“那日你将二指寬的冰淩刺入楚雲鶴頭頂,從表面上看,既沒有傷口也沒有中毒的迹象。”
“再加上楚雲鶴自幼便有心疾,于是你便可以順水推舟,說他是舊疾又犯。屍體一埋,便無人發現楚雲鶴究竟是怎麼死的。”
周麗娘嘴唇微抖,怔怔地看着溫玉卿放下的頭骨。
“這不過是你的猜想,楚雲鶴死的時候,我并不在楚家,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人是我殺的?”
馮一睿勾唇一笑,還未再開口,便聽到身後喑啞的聲音。
“我能證明。”
“懷信…”
馮婉琪恍惚地回頭,看到男子雙目猩紅的模樣,心中不由得悶悶的。
“我娘說過,那夜,父親與馮叔父你相約喝酒。徹夜沒有回房,她原本以為是你們二人聊的盡興,所以并沒有回房。”
“哪成想,第二日便看到了父親的屍體。”
“母親一直以為,父親是死于心疾。卻沒有想到,就是叔父,你下的手。”
男子聲音顫抖地呢喃着,眼眶中的淚水不停地滾落。馮婉琪捂着嘴哽咽地搖頭,伸手緊緊抓着馮一睿的衣袖。
“爹,不是你殺的,不是你殺了楚伯伯,對嗎?”
馮一睿怔愣地回頭看着兩個泣不成聲的孩子,微微閉了閉眼,一直挺直的脊背像是被什麼壓垮。
“懷信,婉琪。”
他本以為,過去的就已經過去了。沒有人會懷疑楚雲鶴的死,也沒有人會懷疑是他親手殺了世兄。
他以為他的心中是沒有愧疚的,可是看到年幼的楚懷信天真無邪地喚他叔父,他的内心,竟沒來由的悶痛。
婉琪一直以為他堅持馮楚兩家的婚約是因為他與楚雲鶴之間的交情,隻有他自己知道,他是為了贖罪。
罷了,事到如今也沒有什麼反抗掙紮的了。
“是我殺了鶴兄,也是我将鼠莽草交給麗娘。”
楚懷信雙眼通紅地盯着滿眼愧疚的男人,忍不住問他。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殺他?!”
男子眼中的恨意讓馮一睿越發感到心中發悶,微微側過臉看向同樣淚流滿面的周麗娘。
為什麼?
因為他太幹淨了。
同樣是在這凡塵俗世掙紮,可是楚雲鶴卻不願意與他們同流合污。
馮一睿擡起頭怔怔地看向半遮半掩的天空,輕笑一聲搖頭。
“沒有為什麼。”
“馮一睿、周麗娘殺害楚雲鶴與段一刀兩條人命,與段思齊一同押入死牢,明日午時,本官親自監斬。”
夏盈初冷着臉将紅令擲下,冷眼看着段思齊掙紮着叫嚣。周麗娘失魂落魄地盯着低着頭的馮一睿,蒼白的唇嚅喏着,夏盈初不知道她在質問些什麼。
也許,他們之間還有她沒有猜到的事。
不過,已經不重要了。
夏盈初低頭看着冊頁上娟秀的字迹,低聲說了句退堂。
馮婉琪踉跄着站起身,眼中滿是歉疚地看着一言不發的楚懷信。
“懷信…”
“婉琪,我想一個人靜靜。”
沙啞的聲音中滿是疲憊,馮婉琪動了動唇,隻能點頭離開。
趙天賜愣神地看着周麗娘幾人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呆呆地站起身,不知道該去往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