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厲的聲音隐隐帶着怒氣,雪梅聳聳肩眼神示意孟昭明盡快遠離。
“知府大人怎有空到這小小的青陽,莫不是要來避暑?”
如今不過五月,也才剛剛入夏,哪裡就談得上是避暑。
解蘭舟無奈一笑,主動接過雪梅端來的茶壺給夏盈初斟茶。
“你我也有許久未見,擔心你到任這幾日有哪裡不适應,便過來瞧瞧,看有哪裡需要幫助。”
夏盈初擡眸瞥了眼笑盈盈的狐狸眼,輕笑一聲冷聲說道。
“隻怕,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吧。解蘭舟,我最讨厭跟人兜圈子,有事就直說。”
看着她厭惡帶着怒氣的眼瞳,解蘭舟心中歎息,這明顯是不想與他叙舊。
“好,斯妍你要殺段思齊無可厚非,但是,楚懷信,殺不得。”
夏盈初微微沉默,探究地打量着一臉誠懇的男人,嘲諷一笑。
“我說那楚懷信怎麼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原來,是有後台呀,知府大人。”
“别,你可不能給我扣帽子。我與楚懷信素不相識,隻是對于他的事情我也有所耳聞。他是難得的人才,殺了着實有些可惜。”
解蘭舟無奈,他可擔不起什麼後台。夏盈初冷笑,厭惡地看了眼死牢的方向。
“像他那種蛇蠍心腸攻于算計之人,知府大人倒真瞧得上。”
“楚懷信是個聰明人,倘若不是三年前為母守孝,他很有可能會是蕭國最年輕的進士。”
夏盈初冷哼,似笑非笑地雙手環胸。
“我倒不知,蕭國幾時這般人才匮乏,竟淪落到,要可惜一個心狠手辣的兇手?”
“斯妍,我知道你瞧不上楚懷信的行徑,也為馮家娘子的事感到憤怒憐憫。隻是,你如今是蕭國的官員,應該理性看待事情,而不是隻憑着個人情緒。”
解蘭舟每說一句,夏盈初的眼神便越發冰冷。
“楚懷信的确可惡,也的确值得唾棄。但是,他的才學和心智卻是适合官場。斯妍,你…”
“我自然比不得解大人你眼界寬廣,懂得變通。我隻知道,犯了罪就一定要得到懲罰。世道艱難,百姓們每日活下去已經很難,若是連申冤報仇的地方都沒有,他們活着還有什麼盼頭?!”
夏盈初越說越激動,見解蘭舟想要說什麼,不耐煩地擡起手。
“我不懂什麼是正确的為官之道,也不懂得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才,才是解大人所說的有用之才。”
“我隻知道,楚懷信為了給他爹報仇,不惜親眼看着與他一同長大的馮娘子被段思齊設計、欺辱。”
“若要說,段思齊是砍在馮娘子身上的刀,那楚懷信就是背後推波助瀾的手。”
“倘若楚懷信與馮一睿正面交鋒,亦或是用再怎麼龌龊的手段去算計他,我都不會評價什麼。”
“可是他呢?他選擇了用最惡心的方式!他看着馮娘子跳進段思齊的陷阱,甚至,知道段思齊要對馮娘子做什麼。”
“他想用馮娘子的傷痛來刺激馮一睿,讓他後悔,讓他痛苦。我呸!!”
“馮婉琪欠他的?!哪怕是一個完全不認識的人,你能冷眼旁觀的看着一個女子經曆那些而無動于衷?”
解蘭舟沉默,誠然,楚懷信這一步着實讓人感到厭惡。
“解大人聰慧過人,又怎麼會看不出楚懷信為何這樣做?”
夏盈初冷笑,看着解蘭舟抿着唇一言不發的樣子。
“段思齊想要除去楚懷信,想要得到馮家的家産,想要一步擺脫他瞧不上的屠戶之子的身份。”
“馮娘子失了清白,心灰意冷之時,他這位不離不棄的情郎,便會令馮娘子越發感動、死心塌地。”
“而馮一睿,與楚家的婚約泡湯,有人願意娶一個失了貞潔的女兒,他怕是再也不會反對什麼。”
“至于那位與他交好的段夫人,成了馮家親家,便可以名正言順的擺脫那一副清貧的假象。”
夏盈初嗤笑,眼中的嘲諷越發濃烈。
“而楚懷信,比段思齊更惡心。他不但要扳倒企圖算計他的段思齊,還要為父報仇,讓馮娘子看清楚她多年來敬仰的父親是個如何下作的小人。他要讓馮娘子看清楚,他所認為的兩情相悅的情郎,是如何算計她,如何踐踏她的真心。”
砰的一聲,夏盈初冷着臉一掌拍在石桌上。
“段思齊想要将馮娘子拉入污泥,再以不離不棄的模樣讓她死心塌地,讓她永遠感激、感動于他的愛。”
“楚懷信不但要把她踩進泥地,還要讓她一無所有。對她身邊的親人、愛人全都失望,對他楚懷信愧疚,永遠的低他一等。”
“之後,他隻需要再擺出一副癡心的模樣,一副隐忍的姿态。那馮婉琪就不需要招手,便會如同飛蛾撲火一般,撲向那團算計她、設計她的火光。”
“解大人,這樣一個人,一個如此狠心設計世妹的人,恕我不能苟同。”
夏盈初站起身冷着臉看向仰起頭的男子,此刻她的臉上沒有嘲諷,也沒有嗤笑,平靜地如同那日見到她的模樣。
“我不知道在解大人你這些聰慧過人的人看來如何,在我看來,段思齊要死,楚懷信,更要死。”
“解大人與其有空來我這裡廢些嘴皮子說些無用話,倒不如将春娘名冊上的狗雜種多抓幾個,來的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