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娘是我在五日前的夜裡遇見的,那時的她想要投河自盡,被我救了下來。”
“你說鸢娘要自殺?為什麼?”
夏盈初驚詫地問道,女子攥了攥拳頭,眼中閃過冷意。
“為什麼?因為她自己所托非人,生不如死。”
陰冷的聲音帶着怒意,三人對視了一眼,夏盈初問道。
“張海生做了什麼?”
“那就是個畜生。”
女子冷笑着啐了一口,随後緩緩将事情道出。
原來鸢娘嫁給張海生之後,才發現張海生不但家境貧寒,更是染了賭博的惡習。
“窮,不可怕。可怕的是,明明沒有錢,還不肯從那賭坊中離開。”
女子磨了磨後槽牙,冷笑着繼續說道。
“一開始,張海生還隐瞞着鸢娘。每日早出晚歸,鸢娘隻當他是到街上賣字,哪成想竟是整日裡都在賭坊中。”
“鸢娘發現自己的首飾漸漸失了蹤迹,起初以為是自己不慎遺失在外面。一次夜裡,鸢娘迷糊間發現竟是張海生偷走了她妝匣裡的首飾。”
“鸢娘質問他,他哭着撒謊是因為鸢娘被地痞惡霸盯上。為了她的安全,他隻能破财消災。”
“鸢娘隻當是自己曾經的身份惹的禍,一面自責一面感動張海生的保護。”
“不成想,自從年關之後,屢次看到張海生渾身是傷的回來。原來,是鸢娘的首飾被他當了個精光,已經沒有錢可以還債。”
“得知真相之後的鸢娘又氣又怒,質問他為何要欺騙她。沒成想,反被張海生打了一耳光。”
女子眼中滿是冷意,想起鸢娘自嘲地笑着說起那些往事,心中越發替她不平。
“那個畜生,他不但偷走了鸢娘的所有家當,還将鸢娘抵給賭坊!”
三人心頭具是一震,女子滾了滾咽喉,才稍稍将喉間的滞澀壓下。
“鸢娘在賭坊的五日,我不知道她遭遇了什麼,也不知道她是如何撐下去的。”
“她想要合離,張海生如何肯放她離開?她成了張海生的搖錢樹,成了見不得光的暗娼。”
溫玉卿想起方才在鸢娘手腕上見到的刀疤,眼神複雜地看向她憔悴消瘦的身影。
“鸢娘自殺過很多次,之後張海生便将她綁在床上。對鸢娘來說,連死,都由不得她做主。”
女子停下來微微喘息着,嘴唇微顫,忽然輕笑。
“鸢娘如今可以解脫了,她自由了。”
溫玉卿一驚,忙去探鸢娘脈搏。
“毒,是你下的?”
看着她咧開的唇角,夏盈初笃定地說道。女子并不反駁,直直地看向窗外的雨幕。
“有時候,一個人活着,遠比死了更痛苦。”
“大人,你知道嗎?鸢娘的眼中已經沒有了生機。”
“我自認為我那天是救了她,卻原來,是讓她在這痛苦的世界上又煎熬了一段時間。”
女子這般說着,言語間平靜地一片死寂。夏盈初看着她黝黑的眼瞳,直覺裡面藏着許多不為人知的往事。
微弱的脈搏讓溫玉卿松了口氣,一時間隻剩下外面嘈雜的雨聲。
雨秋看了看這個,又看了看那個,隻能無言地往後退開。孟昭明雖然離得遠些,卻也将裡面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微微抿唇看向暗下來的雲層,孟昭明呼了口氣将心中的郁氣吐出。
看到走進來的幾人,孟昭明忽然想要将那女子放走。
“孟捕頭,想什麼呢?”
雨秋接過雪梅遞來的傘疑惑地看向愣神的男子,見他搖了搖頭也沒有管他。
一行人穿過雨霧離開城隍廟,不遠處的湖面上一片霧氣,朦朦胧胧間隻能看到風雨中搖擺的粉色。
還未綻放的荷花被急雨打得彎下了腰,蓮葉更是擺動得厲害。細細的枝蔓像是要被折斷,卻又托着葉片随風擺動。
夏盈初跟上停下來的溫玉卿,泥濘的地面上印下模糊不清的腳印,又很快被雨水沖散。
……
“阿嚏——”
夏盈初白着臉靠在床頭,抖着手接過雪梅遞過來的藥碗。
“主子,那姑娘要關進牢裡嗎?”
雨秋端着水杯小聲問道,夏盈初咽了咽口腔中苦澀的味道啞聲說道。
“自然,大夫找來了嗎?”
“方大夫已經到了,那裡有溫娘子呢,你就别操心了。”
雪梅試了試她額頭的溫度,滾燙的熱度讓她心中歎息。
“這幾個月好容易養回來些,現在可倒好了,又病了。”
“人活着哪有不生病的?”
夏盈初咳了咳反駁着,雪雨二人對視了一眼,具是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