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新任鏟屎官·江霁明便提着一個黑色的塑料袋走下樓,後面無聲地跟着抹小巧的身影。
“扔個垃圾而已,你也跟着?”
被扒拉着腿,江霁明舉着垃圾袋,無奈地晃了晃。
“喵嗚——”
迪亞一天沒見到江霁明,這時候粘人極了,恨不得挂在主人身上。
見甩不掉,江霁明也就随它去了,帶着毛絨挂件就準備回去。
一轉身,就看見不遠處的地上,趴着一個人影,一動不動。
那頭薄荷綠的發,比先前淩亂很多,在黑暗中顯得灰撲撲的。
是之前樓道裡那個男生。
江霁明垂眼,瞧見對方在聽到貓叫時,微微擡起了頭,然後就那樣僵在原地。
他四下掃了掃,荒無人煙的巷道。
又瞥了眼面前似是遭受了什麼巨大打擊,渾身都被一種絕望氣息覆蓋的人。
感覺自己這個時候若是不理會對方,徑直就走,好像有點太不人道了。
江霁明自認還有點人性,邁步上前,打算搭把手。
等他伸出手,地上的男生愣了下,緩緩仰起頭,露出了一雙漆黑的杏眼。
和他眼角突然冒出的淚花。
江霁明:?
隻是扶一把而已,至于這麼感動嗎?都感動到落淚了。
見對方的手擡起來,又遲疑地縮回去。
江霁明感到不耐煩,瞥了下男生手心的沙礫,便了然地擡眼,伸長胳膊,緊緊握住了那隻手。
輕易地就将地上的人提了起來。
就在他的手觸碰到男生的皮膚時,耳邊突然傳來了一陣聲音:
【他長的真好看,我這麼沒用,他肯定看不起我吧,還弄髒了他的手。
我真該死,怎麼能讓肮髒的血觸碰到他的皮膚。不行,不能弄髒不能弄髒,要擦幹淨快點擦幹淨...】
江霁明任由對方小心地擦拭着自己的手心,垂頭看着男生從道完歉就一直緊抿的唇瓣,又回想起之前聽到的話,皺了皺眉。
所以剛才那個,就是這個人的心理活動。
好奇怪的心聲。
所以,他是什麼運氣,随便在路邊救的一隻小老鼠,好感度就有60?
江霁明懷疑地打量着自己被虛虛捧住的手,難道他是什麼rmb嗎?人見人愛。
“我叫黎越,上周五的時候你救過我。這是第二次,不知道你記不記得,不記得也沒關系...”
攥緊手中的紙巾,黎越低着頭,小聲地喃喃着。
想起來了,原來是他。
“擡起頭,我長得有這麼吓人?”
江霁明用手撫摸着懷裡的貓,打斷道。
黎越被吓了一跳,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子已經直了起來。
“對...對不起。你長得不吓人。”相反,好看得讓人不敢看。
他盯着江霁明的脖子,呐呐地回道。
“你是蚊子嗎?說話‘嗡嗡嗡’的,聽着累死了。”
“對...對不...”
“行了,别再對不起了。藥店直走左轉,記得砍價。”
男生的聲音聽起來漫不經心,在夏日的夜裡帶着初冬的冷,落進黎越的耳裡,卻燃起滾燙的熱意。
黎越鼓起勇氣,直直地對上那雙幽藍的眼,大聲地吼道:
“請問,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
感受着鼓膜的震動,江霁明用手揉揉耳朵,無語地回了句:
“不當蚊子,就當喇叭了?”
停頓片刻,他又補充了一句,便沒有多做停留,抱着懷裡的黑貓,朝着回去的方向走去。
留在原地的黎越,感覺身體的某個角落重重跳了一下。
耳邊回蕩的那句話帶着巨大的重量,從空中狠狠砸落,餘震帶動了他的心髒,也跟着晃動。
——“你不是在改變嗎?下次,再來問我的名字。”
他看到了。
看到了他的改變。
黎越感覺有一顆火花,在他的腦海裡炸開,炸得他渾身的血都湧了上來。
原來蒼白到無一絲血色的臉頰,彌漫開片片紅雲。
心間好像有什麼,突然蘇醒了。
他轉身邁開腿,期間又回頭朝着江霁明家的方向看了一眼。
回到家,黎越望着昏暗的客廳,内心毫無波瀾。
他将書包丢到沙發上,便興奮地沖進房間。
黎越的房間很擁擠。
他的書桌上,擺着兩台巨大的電腦。
它們幾乎花盡了他所有的生活費。
屏幕發出的藍光映照着黎越的臉龐,讓他眼下的青色更加明顯。
淺綠的細長麻花辮直直地垂下來,混合着臉頰仍然殘留着的紅暈,再配上他抿着的殷紅唇珠,透出了一種詭異的美感。
他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屏幕上的符号像是流動的水,随着他的動作不斷滾動。
直到屏幕上出現那抹颀長的身影,黎越才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他調出了江霁明家附近所有的監控,從最早的時間開始,一點一點地拖動着進度條。
其實,他早就可以直接查監控的。
根本不需要像個傻子一樣,每天坐在樓梯口等待。
但他享受着。
享受着那種為了心愛的人,在無盡的獨自等待中,看不到未來,默默承受着一切焦慮和痛苦。
什麼叫先苦後甜?
黎越用左手捧着自己的臉頰,沒有處理的傷口,又滲出血來,沾到了他白皙的側臉上。
若不是之前的苦苦等待,他又怎麼收獲如此甘甜的果實呢?
他這隻見不得光的老鼠,終于,再一次得到了光輝的恩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