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岸此番前來正好碰上閣内一年一次的拍賣會,不少人湧入纓州。
他到閣内時恰逢拍賣會開始,閣樓前的人少了許多,桑岸擡步邁入,有小厮上前詢問。
“這位仙長還請留步,拍賣會已然開始一刻,已不得入内。”
“我不是來參加拍賣會的,我來找人。”
桑岸遞出手裡的令牌,小厮接過退下,去尋仟宋。
桑岸走到一旁耐心等着。
如今纓州三教九流彙聚一堂,倒顯得桑岸看起來還算正常,偏偏就是這份正常入了他人的眼。
“這位仙長,在下騰雲宗方胥。”來人從幾步外徑直走到桑岸面前,自顧自開口。
“莫非仙長也是來參加拍賣會,但和我一樣記錯時間被攔在門外?”
桑岸沒理會這聒噪又蠢笨的人。
“仙長此番前來也是為了那天階法器嗎?”
“不是。”
耳旁的聲音似玉珠落地,方胥愣了神,原來這位仙長的聲音竟是這般好聽。
“仙長可有看上的寶物?”
拍賣會的物品會在開啟前十日公布,但桑岸從沒關注過這些。
“與你無關。”說罷,桑岸閉上眼睛,不再理會方胥。
方胥見人如此隻好作罷,在大廳裡瞎晃悠着。
小厮尋到仟宋,他正盯着拍賣場。一年一次的拍賣會容不得出錯。
小厮附到仟宋耳旁低言,将令牌雙手遞上。仟宋拿過那玄青令牌仔細一瞧,神色一駭,慌忙囑咐身邊人盯好拍賣場,疾步而出。
他走到大廳,瞧見角落裡假寐的桑岸,連忙上前躬身行禮。
“大人還請随我來。”
桑岸睜開眼,跟在仟宋身後。
一路至天字一号間門前,仟宋輕扣門,随後低頭邁入。
“閣主,有貴客來訪。”
仟宋恭敬遞上手裡的玄青令牌,駱崇臉色一變。
“快請大人進來!”
桑岸踱步而入,在駱崇身側坐下。
駱崇揮手,仟宋俯首退下。
駱崇将令牌恭敬地遞回給桑岸,他替桑岸斟好茶。
“新來的靈茶,玉骨堇,大人嘗嘗。”
桑岸拿起那瑩潤的琉璃小盞,放到嘴邊輕抿,随後說:“我要五十斤洗髓液,二十瓶天階聚靈丹,還有你那株散靈樹也給我。”
“大人,這次一下要這麼多嗎?”駱崇有些欲哭無淚。
洗髓液還好,隻是量大了些,憑着泊岸閣的底蘊和交情還是能拿得出來,可這天階丹藥那完全就是有價無市了,他這上哪變出二十瓶天階丹藥來。
“丹藥不急,十日之後我會再來一趟。”桑岸放下手中的琉璃盞。
“大人這次要在纓州久留?”
“不。”
“那大人可否留兩日再離去,拍賣會要進行兩天,我這心裡總是不踏實。”
“怎麼,你修為被人廢了?”
“倒也不是,前段時日中了毒,餘毒未清如今還不能亂動法術。”
“知道了,我會留在閣内。”
“多謝大人。”駱崇眉間舒緩,想來心情不錯。
駱崇叫來仟宋,将桑岸要的東西吩咐下去。
“此次拍賣的物品可有能禦鬼氣的?”
駱崇瞧着場上的物件,回道:“大人問得湊巧,這下一件拍賣品名叫鬼靈珠,可将鬼氣轉換為靈氣,若是貼身佩戴,五裡内鬼氣進不了身。”
桑岸颔首,“你幫我拍下。”
“末下遵命。”
駱崇拿來傳聲玉牌開始競拍。
鬼靈珠起拍價六十萬靈晶,競拍人不算多。駱崇最後以二百萬靈晶拍下。
除了一些出生入死的雇傭兵和殺手,尋常仙士根本用不到這鬼靈珠,沒人會願意去死氣縱橫的地方受罪,故而很快便到了下件拍賣品。
最後幾件都是天階法器,此次暗中前來的十四仙家多是為了門中人拍下這。
桑岸并不需要,拍賣還未結束,他起身離去,駱崇連忙上前送人離開。
拍賣結束,成功拍下的人會得到泊岸閣特制玉牌。一個拍賣品一枚,第二天憑着玉牌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這是泊岸閣的規矩,不認來人不認名頭,隻認玉牌,隻要來人拿着閣内玉牌交下拍賣時落的價,就可以把東西帶走,而玉牌會被當場銷毀。
今夜的纓州不會太平,明天亦是,駱崇怕出岔子才冒着以下犯上的風險開口留桑岸在閣内。
玉牌交與一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至少泊岸閣内不能落錯,仟宋盯着,等玉牌發放完才回閣内藏品樓裡準備桑岸要用的東西。
“閣主,大人要的東西。”
仟宋遞上儲物戒,駱崇收下放好等着過會給桑岸。
“大人他……可會留下?”
“嗯,我向大人說明了緣由。”
仟宋走了,駱崇走到閣内頂樓,停在樓梯處沒有繼續上前。
“大人,東西準備好了。”
暗紅色長袍瞬間出現在眼前,蒼白的手掌伸出,駱崇将儲物戒放上,躬身行禮。
“末下告辭。”
長袍又消失了,駱崇看着空蕩的樓閣,記憶飄得有些遠了。
那時,師傅還在,那位泊岸閣留任最久的老閣主,死前握着駱崇的手交代遺言—— 一定要認真完成大人交代的事,哪怕是毀了泊岸閣……那時的駱崇,雖未入十四仙家,卻也是當之無愧的天之驕子,人人尊稱一聲少閣主。他對那神龍不見尾的大人多了幾分探究,老閣主走後,他曾命人暗中探尋,但始終沒有結果。直到三百年前,他第一回見到桑岸,強大、詭異,駱崇從未想過泊岸閣背後是這樣的人,像是被摒除六道之外的特殊存在,他不禁想到坊間流傳幾千年的傳聞——鬼域有一主,其身伴骨龍,所到之處鬼氣怨天,屍橫遍野入不得黃泉。
桑岸并不常來泊岸閣,初時駱崇對待他總是戰戰兢兢,但為數不多幾次接觸下來,他發現大人還是很好說話的,隻是冷心冷情了點。
第二天,泊岸閣又是一陣熱鬧,駱崇親自坐鎮賣品交易。
人群裡傳來一陣騷動,仟宋挪步到駱崇身旁低語。
“閣主,有兩人奉上一樣的玉牌。”
“讓那二人拿着玉牌過來。”
仟宋前去,“兩位仙長,閣主有請。”
二人将玉牌遞上,駱崇各滴了一滴血,一枚玉牌發出光亮,而另一枚則暗淡無光。
“兩位都看到了哪一枚才是我泊岸閣的玉牌。”
說完他給了仟宋一個眼神,仟宋使用法術,兩枚玉牌瞬間化為齑粉。
給出假玉牌的人面色鐵青,“我們可是扶清宗的人,又不是不給你們靈晶,泊岸閣如何連這點生意都不做。”
“泊岸閣有泊岸閣的規矩,還望仙長能按規矩行事。”仟宋不卑不亢地回道。
“駱崇你别以為我們不知道,你中了毒如今連法術都使不得,就憑剩下這幾人如何能打得過我們,今日就讓你們瞧瞧什麼什麼才是規矩。”
那人祭出法器,人群裡扶清宗的弟子同樣祭出法器上前。
“黃口小兒,不知所謂。”駱崇冷笑。
突然間,一道駭人威壓襲來,頃刻間在場之人全都跪下或倒下。
每個人的神識之内都出現了一道聲音——泊岸閣内按規矩行事,違者格殺勿論。
神識入侵并不好受,每個人都慘白着臉,駱崇也不例外,但人前他還得擺出樣子來。
“各位都聽到了,泊岸閣自問給出十分的誠意與各位做生意,可總有不知死活的人來壞規矩,既是如此泊岸閣也不會善罷甘休。”駱崇冷聲道。
扶清宗衆人面無血色,他們望向剛剛沖上前的那人,都是因為他!
“閣,閣主,一人做事一人當,都是他惹的禍,與我們無關。”有人顫顫巍巍地伏在地上說。
“對啊閣主,都是他的錯,我們都是被牽連的。”
衆人叽叽喳喳,将過錯推到那人身上,更有甚者将那人綁起來帶到駱崇面前。
“泊岸閣不喜殺生,但你既是壞了規矩,自然是要付出點代價。”駱崇坐在上首,手撐着腦袋好整以暇地看着那跪在地上的人,“仟宋,廢了他的修為吧。”
“不,不行!滾開!别碰我!”那人掙紮着,被仟宋一掌砍暈,命人拖了下去。
餘下衆人又繼續交易,方才倒是頗有些殺雞儆猴的意思,那人之後倒是再沒有跳出來鬧事的。
結束後,駱崇去到頂樓。
“今日多謝大人出手相助。”
“無妨。”
“閣内如今共有十四瓶天階聚靈丹,大人需要先行帶走嗎?”
“先拿十瓶吧,餘下十日之後一起給我。”
“末下明白。”
“你那靈茶可還有,若有放點到這儲物戒裡。”
“可是玉骨堇,有的,末下這就去。”
桑岸拿着兩個儲物戒回了鬼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