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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八十五 宮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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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确曾賜死李寒,卻是派婁春琴私命陰誅,未有公示于衆,當時情形,更不能直言李寒已死,便稱派他出京。

李寒那件官袍此時穿在身上,踏過大片血地,厲聲喝道:“天子腳下屠戮學生,你們好大的本事!”

統率面露疑雲,沉聲問:“陛下若有旨意,也該是從禁中傳诏,李拾遺為何從宮外趕來?”

“本官結束案情,今日才趕回都城。陛下诏本官入宮獻詩,還要請教将軍嗎?”

“承天門并無傳旨之人出入,李拾遺所謂奉诏,如何而來?”

“我家在扶桑巷,西處通明門更為便宜。”李寒冷笑兩聲,“難道我大梁宮阙隻有承天門一道宮門嗎?将軍好大的氣魄,皇城東南西北十道宮門,隻能走将軍管轄的這一座!”

統率道:“既如此,請陛下聖旨。”

李寒袖手立于雪中,“口谕。”

統率微微眯眼,上前一步,“那别怪末将揣測,拾遺有假傳聖旨之嫌。”

“将軍但管揣測。”李寒也跨上前一步,視線與他齊平,彼此熱氣相聞,“我隻問将軍一句,陛下可曾下令讓你無緣無故□□?”

他随手一指,沉聲道:“你,請把陛下的旨意複述一遍。”

被指到的侍衛一個激靈,清了清喉嚨道:“陛下有旨,命禁衛緝捕罪魁、遣散衆人,衆人不肯退,則殺無赦……”

“很好。”李寒環視四周,“請問将軍,罪魁在何處?”

統率咽了咽唾沫:“罪魁已被就地正法!”

“你驅散過他們?”

統率冷笑一聲:“在下若不曾驅散,如今已是遍地橫屍了!”

李寒沉沉喘息,猛地振動手臂,冬風中當空撕裂一聲厲響。

他手持馬鞭,一鞭劈面而落,統率臉上當即破開一道血痕。他不可置信的眼光裡,李寒怒聲喝道:“其人言乎!”

統率盯緊李寒雙眼,厲聲叫道:“來人!”

禁衛一擁而上,刀尖寒光森然,仍挂滿斑斑血痕。

“向宮内請旨問候,李拾遺是否領了聖命,要我放走學生!”

李寒全然不懼,哈哈笑了兩聲:“将軍快請!陛下遣散之令你全然不顧,隻聞屠殺之聲。到時候民怨沸騰,你當陛下會為你伸張正義,還是借你項上人頭!”

統率渾身一震,咬牙道:“你什麼意思?”

李寒面容冰冷,“我說過,将軍還是可以請旨向陛下求證。但請退後一步,我有口谕要宣。”

他從風雪中轉身,面向滿地血泊和學生未冷的屍身,尚未成言,目中已有兩行熱淚滾落。

學生互相撐拄前,李寒啞聲道:“請諸位暫回家去。”

學生義憤難平,痛哭道:“陛下無故廢除科舉,又于門前縱虎殺人,我們要麼求請公道,要麼一頭碰死,再無他途!”

“我請諸位回家,并非要諸位退縮!”李寒高聲叫道,“陛下既廢科舉,諸君則無緣入仕。未入仕,則未能供奉臣職。諸君無食君祿,而寒食之。則諸君不當死谏,唯寒當谏之!”

李寒将頭上官帽摘下,揮袖抛卻,人頭般骨碌碌滾滿血。下一刻,他面向學生撩袍跪倒,雙手撐地,一個頭磕在地上。

“文當死谏,事從青門而起,自當由青門作結!我若不能一改此局,當身殉今之慘案,此事天人共證,不成則天誅地滅!世道晦暗如此,唯諸君是我朝之希望,還請諸君為長遠計,吞小恨而從大業,周全自身,以待來日,無使今日之努力,徒作平白之犧牲!”

大雪紛飛裡,他三拜三叩,起身額頭紅流如注,隻是滿地鮮血成河,竟不知是誰的血。

學生的呼喝一時淡了,隻聞低低掩泣之聲。

不知是誰起頭,學生相扶着紛紛跪倒,數千之衆,也向李寒還禮叩首。

統率雙目圓睜,一時驚撼地說不出話。方才摧身碎首,如今卻是一副恭而有禮的樣子。面對天子之令他們都昂首怒斥,卻肯屈膝跪拜李寒。

一人言,則千萬人言、天下人言。

這代表天下讀書人的數千聲音齊聲說道:“我們聽從李郎教訓。”

……

學生退去,宮門重新落鑰。

李寒隻身坐在血泊裡,宛若已死。

統率輕歎一聲:“你果真假傳聖旨。”

李寒擡起眼皮,咧嘴一笑:“将軍不也由着我假傳聖旨了麼。”

他握了一把地上雪,在指間搓撚,猩紅雪泥從他指縫流下,仿佛他掌中已有傷痕。

禁衛刀劍下,他整理衣衫,斂衽危坐,毫無逃脫之意。

李寒擡起頭時,統率眼見他目中有一痕鮮紅滾落,竟是血淚。常聞望帝化鵑啼血,不想人間亦有如此。

他定睛再看,李寒面上淚已成冰。

***

不遠處,街邊停靠的油壁車簾子落下。

祝蓬萊坐在車中,将手爐遞給身邊人,微蹙眉心道:“學生沒能把宮門闖破,守門禁衛是一半金吾一半左衛,範汝晖也不敢貿然行動。如今宮門未開,虞氏帳下三萬将士無法突入,隻怕……”

“不怕。”女子接過手爐,冷聲道,“皇帝不會放過李寒,立馬就會派人追來格殺。等着瞧吧。”

祝蓬萊透過簾隙一瞧,車外雪大如席,“今年反常,開春了竟下這麼大的雪。”

女子微笑道:“瑞雪兆豐年呢。”

二人坐在車中靜靜等待,哪怕繡幕熱炭,冰天雪地裡仍異常嚴寒。兩雙手緊緊交握,像汲取溫暖般汲取氣力。外頭飛雪呼嘯,祝蓬萊卻有些出神:李寒一直這樣從雪地坐着?皇帝殺他之前他果真不會活活凍死嗎?雖說禁衛眼皮下他無路可逃,但他怎麼就如此束手就擒?

也不知冥冥想了多久,不遠處開天般隆隆一響,握住自己的那隻柔荑也驟然一緊。祝蓬萊将車簾拂開一線,見承天門再度徹然打開,李寒仍坐在雪中,壓根沒有起身接旨的意思。

“左拾遺李寒,假傳聖谕,罪當處死。着押入台獄,節後明正典刑!”

領頭内侍将聖旨一合,身後一隊禁衛立即上前,将李寒從這片雪地血地裡叉起來。那内侍不明白般歎道:“科舉到底還是得廢,您這死也是白死,何苦呢。”

久沒聽見李寒答複,已響起禁衛押人離去的腳步聲。

這段足音逐漸遠去,長樂的手也越握越緊。

風雪中,統率呵着氣喝令一聲:“關門!”

鐵鍊升旋聲漸響,祝蓬萊呼吸加緊,在幾近耳聾的萬籁俱寂裡,突然響起快馬沖鋒與刀劍出鞘的響聲。

拉絞宮門的侍衛被齊齊射倒,一片箭雨裡,宮門轟然大敞。

統率尚未回神,已被當頭一把快刀砍在地上。

電光火石間,無數帶甲士兵從街邊屋舍中齊齊沖出。他們是虞氏父子所恩所養,将至死為虞氏效忠,不遠處的香車羅帷下,大印正在這位虞氏遺婦的股掌間徐徐轉動。

她目中流光溢彩,北風鼓動車簾,使她得以眼見一盞碩大輝煌的孔明燈飛向天際。同一片天幕下的内宮之中,每隔一哨,都會有一盞明燈從燕人或秦人手中升起。或許身邊有人問,怎麼要放燈?那雙手的主人将語帶笑意道:祝禱太平。

祝蓬萊思緒回轉,突破宮闱的戰鬥已然結束。這些訓練有素的士兵沒有沙場殺敵時的大聲呼喝,将這一場迅捷的宮變之始孕于無聲。但速戰速決的突入聲中,祝蓬萊仍聽到那大音希聲、激動人心的萬衆叫喊:“進宮!!!”

***

内宮宮門十三重,重重皆有守衛駐看,但如此佳節好夜,又經受寒風冷雪,總有些心猿意馬。

此時此刻,有内侍宮女登上十三重内宮門,從食盒屜子裡拿出熱氣騰騰的酥肉和香氣微醺的美酒,用素日交情巧言勸道:“守夜辛苦,吃一盞暖暖身。知道你恪盡職守,這酒是葡萄酒,不醉人。”

這些少年男女憑樓遠眺,見不遠處的天邊,一盞又一盞孔明燈冉冉升上天際。他們似乎有些冷,将手抄入袖中,邊往後頭躲了躲,含笑道:“時辰到了。”

守衛有些不明所以,想問是什麼時辰。剛張開口,便覺喉間一熱,無法說出話,手指一松酒壺傾倒,滿地血香如酒香。

十三道宮門人影??,刀光轉瞬出入袖。

明燈滿天,戌時三刻。

時辰已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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