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是指褚山青的二弟褚石慧。未待多時,探子已奔馬而回,報道:“秦灼已率軍西行,瞧那架勢,已經準備迎戰。”
“動作倒快。”
“是,鐵索連江。”
***
赤衣江邊,褚石慧聽得鐵索連江之語,蹙眉往舟頭站去。遠望過去,的确是一片茫茫船隊,船隻形制各異,在鑼鼓聲中急速前來。
一旁衛隊長笑道:“不想文公一世英傑,兒子竟如此草包。二将軍,咱們當即火攻,定能一戰得勝!”
褚石慧沉眉觀望,說:“秦灼心思缜密,絕不會做此愚蠢之舉。”
“他是個什麼德性,卑職說出來隻怕污了将軍的耳朵!不過男寵之流,哪有什麼心胸氣魄?将軍要怕他船上有什麼東西——這離咱們還有一段距離,就算全是火藥,也炸不到咱們這裡。”
此時探哨來報:“将軍已拿下大郎君,問二将軍戰況如何?”
褚石慧問:“見了鑒明,他父子怎樣?”
探哨道:“郎君牽動了腰傷,不肯理人,将軍……也傷在脖頸上。”
褚石慧倒吸口氣:“這小兔崽子,真敢下手!”
衛隊長催促道:“二将軍,咱們速戰速決拿下秦灼,回去勸得郎君回心轉意要緊!”
對面船隊上飛箭紛紛襲來,褚石慧也不欲再拖,當即下令:“換火矢!放箭!”
滿天火光飛如流星,一落船上,當即燃起熊熊大火。一船燃衆船燃,火舌沿鐵索騰地蹿起,橫江船隊霎時燃成一條火龍!
火光燎天映水,将天際染得一片雲如火燒,血肉翻卷般的輝光映照下,大軍如同身浸鮮血。
衛隊長哈哈笑道:“将軍且看,秦灼這蠢貨困獸猶鬥,火燒成這樣了,還想再驅船來攻哪!”
褚石慧望着滾滾濃煙,隻見大火斷江,難以出入,突然喝道:“不好!”
對岸,秦灼雙眼倒映沖天火光,沉聲叫道:“斥候。”
“卑職在!”
“通傳長史,迅速掩護百姓出城!”
天色已昏,殘陽已西。秦灼隔火而望,褚氏水軍船隻模糊。
褚石慧心思缜密,定然已知是計。但他又不容有失,也一定會放火燒船。而秦灼連船之用,正是為了招緻火攻。
火勢斷江,阻隔褚氏大軍強渡,為柳州軍民撤退多拼一線生機。
褚石慧一定會頃刻勘破。
勘破也晚了。
秦灼從靴邊抽出長劍,撥馬轉向西邊隘口,冷聲叫道:“不出兩個時辰,褚石慧便能繞道突擊,唯一的出路隻有此處山隘。全體将士,務必同我死守隘口,保衛百姓平安撤離!”
“聽從殿下号令!”
“好!”秦灼喝道,“提刀,上馬!”
滿天火色下,虎贲軍森然肅穆以待。江對面,似乎響起隆隆的馬蹄轉奔之聲。
***
一個時辰後。
□□黑馬若有所感,不斷踏步低鳴。大火仍未熄滅,向天際燃燒舞動。火光旁,山隘如扇口,隐隐傳來動地震感。
秦灼屏氣凝神,徐徐擡起手臂。
身後弓弩拉滿。
隘口樹林幽立,驟然被強風沖得大動。随即,褚氏鐵騎宛如黑蟒出山,直直飛刺出來!
秦灼手臂一揮,身後萬箭齊發。
對面騎隊馬匹皆着鐵甲,箭雨隻稍稍減緩行軍速度,秦灼當即驅馬提劍,虎贲軍緊緊跟随其後,齊聲大叫道:“殺!”
褚石慧一馬當先,寶刀一閃迎面砍落。秦灼雙腿一打馬腹,兩兵相擊時響起清脆的碰撞之聲。
褚石慧低笑一聲:“殿下的腿好了。”
秦灼也笑道:“多謝将軍記挂,策馬殺你,足夠了。”
褚石慧不以為忤,仍道:“文公于褚氏有恩,殿下是文公遺孤,若就此繳械,臣必将向大王陳情,力保殿下一命。”
“生死有命。”秦灼道,“言之過早!”
褚石慧寶刀如同疾鷹,铿然與秦灼相撞,“殿下少年英傑,但也要知寡不敵衆,你手下這點兵馬還能再撐幾時!何不就此受降,反叫他們白白送死!”
秦灼冷笑一聲,不答,劍光翻如銀蛇,與褚石慧的長刀纏鬥起來。
江中火光如炬,夜色已深。
秦灼微有脫力,迅速活絡手指,重新握緊劍柄。他無暇去看損傷如何,但不絕的厮殺聲裡,虎贲軍的沖鋒越慢越弱,漸而退守,漸而有不敵之勢。
強弩之末。
局勢将明之際,褚石慧卻突然調轉攻勢,策馬往後方奔襲而去。秦灼聽得有人大叫道:“援軍!殿下,是援軍!”
他分神之際,身後一名騎兵飛快持□□來。秦灼招架不及,隻得翻身滾下馬背。槍刃逐他身形下刺,将腰間盔甲一擊震碎。
又一槍直沖他心口刺來。
秦灼咬牙捉起長劍要擋,忽然聽得喀嚓一聲巨響。
不是簡單的利器入肉聲。那騎兵胸前血肉飛濺,竟是被從背後斬作兩半!
兩截斷屍從馬背上栽倒在地,露出後面那把血淋淋的環首長刀,和一隻持刀的左手。
秦灼一時反應不及,愣然與那人對視。
天降神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