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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8章 九十四 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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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之中,靈堂昏暗。

秦灼坐在太師椅裡,腦袋微傾,幾乎要靠到案邊藍底金字的神主上。蕭恒金色的名字镌刻在藍色的死亡。他肩膀挨着棺材,像挨一個人肌肉堅硬的手臂。

突然,香燭微微顫抖,一陣腳步聲傳來。

雨水從陳子元的蓑衣上不住滾落,他從離秦灼不遠不近的位置站定,抱拳道:“殿下,人帶來了。”

秦灼把目光挪到他身後那群人身上。

為首的是個中年人。他環視靈堂布置,歎了口氣,取三炷香點燃插好,對神主道:“重光也算一代英豪,如今又有少公替他打點身後,也算不枉了。”

時隔多年,秦灼再見呂紉蕙,感覺他像換了個人。

初見時,呂紉蕙簡直是個字面意義的“影子”,凡庸無奇,被兄長的光彩完全掩蓋。如今,他的鋒芒終于嶄露而出,像聞名天下的暗器第一次正式亮相。

秦灼并不起身,說悲傷也好輕視也罷,總歸不是尊重的态度。呂紉蕙雖親手上香,稱呼的卻是“重光”而非“将軍”,尚未開口,便覺劍拔弩張。

秦灼道:“若無呂公,隻怕這個英豪還不至于不枉。”

呂紉蕙含笑道:“少公誤會,重光之死的确與在下毫不相幹。”

秦灼冷笑,“沒有呂公做主,他會被觀音手磨挫這麼多年嗎?”

呂紉蕙道:“倘真無我,隻怕重光一早死在并州之難,壓根熬不到和少公相見,更别提你們這段金玉良緣。”

“人都死了,也是碎金斷玉。”秦灼淡淡道,“呂公率衆星夜而來,想必不是和我逞口舌之快的。”

呂紉蕙仍保持着得體的微笑,“我這次來,是要給少公獻一份大禮。”

秦灼仍窩在椅子裡,隻掀起眼角懶洋洋地瞧他,“哦?拿是閣下禍害死的女孩給他配冥婚,還是燒一燒罂粟當紙錢?”

他語帶諷刺,呂紉蕙卻無不虞之色。他當空拍了拍手,一個五花大綁的人被推向前。

是個女孩,琵琶骨被鐵鈎穿透,濺在下巴上的血液因雨天呈一種半幹不幹的粘稠狀态。

秦灼一下子從椅中站起來。

是銀環。

呂紉蕙看他神色,笑道:“聽聞英州大亂,我的手下當即趕去查探。竟不料傳言非虛,潮州營一盤散沙,丢盔卸甲。正巧撞到這妮子出逃,便綁了她來,給少公出氣。”

提住銀環的影子松手,她一下子跌在地上,像個新化人身的負傷的蛇女。

下一刻,她的衣領被秦灼揪在手裡。

幾乎是同時,銀光乍現,虎頭匕首被他拔在掌中,逼在銀環頸旁。

銀環毫無懼意,蒼白的臉上居然浮遊出一種戲谑的色彩。她輕輕說:“好像,你現在的眼神,和重光最後看向我的一模一樣。”

“我以為他是鋼筋鐵骨,沒想到他的脖子居然那麼脆。早知道我壓根不會用刀,用兩隻手就能把他的腦袋擰下來。”銀環越說越興奮,“啊,好可惜,你沒有看到他最後的慘相。他被英州足有一萬的府兵逼在巷子裡,放了煙花,但沒有一個人來救他。他到死都不敢相信潮州營背叛了自己。到死都不敢相信,把他推到死境的,是他一手帶出來的兄弟。”

虎頭匕首驟然加深力道,登時血流如注。銀環仍嘻嘻笑着,“秦少公,你應該感謝我。要不是我給他一個痛快,他早就讓柴有讓剝皮零割了。然後把他的肉烹成羹送給你下酒……”

“殿下!”在秦灼要把匕首插進她脖子前,陳子元快步上前奪住他手腕,“英州究竟是個什麼情形,還得靠她說話。”

秦灼劇烈呼吸幾下,丢開她衣襟站起來,“把她帶下去,不許死了。”

陳子元打了個手勢,兩個虎贲衛從門外跨進來,将銀環拖下去。

秦灼重新坐回椅中,如果不是地上和他手上的血漬,他幾乎就像沒動過身。

他冷冷道:“呂公不遠千裡去華赴潮,難道是專程給我送這根鵝毛?”

“銀環隻是在下的誠意。在下此番前來,是要助少公解潮州之危。”呂紉蕙道。

“願聞其詳。”

呂紉蕙笑了笑,“據我所知,英州大軍已在路上,短則三日長則七日,五萬軍隊必至潮州城下。”

秦灼和陳子元對視一眼,英州軍事,呂紉蕙竟知若股掌之物。

秦灼靜靜道:“蕭重光已死,潮州與我再我瓜葛。”

“是嗎?’呂紉蕙面仍帶笑,”若再不相幹,少公早該率軍撤離了。如今除了百姓暫避,虎贲可是枕戈待旦,弓刀欲引啊。”

秦灼仍握着陳子元手腕,雨聲中聽不出氣息如何起伏。呂紉蕙看着他的眼睛,“秦少公,你離不開潮州。重光一死,你庇護已失。朝廷若聯合秦善發兵清剿,你這些人馬毫無抵擋之力。你需要一棵大樹,讓你這棵女蘿能繼續寄生下去。你需要一個可靠的盟友,他的勢力能讓你有喘息之機。”

說到這裡,他露出笑容,“更何況,你真的不想為重光報仇雪恨嗎?你的情人枕邊人,死無葬身之地啊。”

越來越密的雨聲如同鼓點。陳子元感覺他握住自己的五指捏緊了。

終于,秦灼松開他,重新從椅中坐下,恢複那副漠然無謂的樣子。

他問:“你想要什麼。”

“我給少公送來一個故人。”呂紉蕙笑道,“他做你的新盟友,會很有默契。”

***

岑知簡離去又歸來,不過一個月光景。短短一個月,潮州地覆天翻。

蕭恒的身份被揭發,從潮州的救世主變成徹頭徹尾的罪人,而潮州好容易振興的生命也再次瀕危。柴有讓大軍南下之際,再沒有一把視死如歸的保護傘能夠庇護這座城市,曾經的保護傘已經碎了。

蕭恒已死。

這時候,城中傳出一條沸沸揚揚的傳聞。

鎮西将軍的客卿岑知簡,才是真正的建安侯,不容置疑的天家正統。

撫育建安侯的舅父呂紉蕙說,殿下遭難時,是潮州施以援手,提供蔽身之所。如今到了殿下雨露降臨澤被潮州的時候了。

他宛如一個發号施令的将軍,在陣前向君王和百姓作出莊重承諾。他說殿下與保衛殿下之師,必與潮州共進退。

對此,潮州上下議論頗多,但危難之際,沒有人敢公然反對。

又三日,英州大軍逼近潮州境,滿城驚恐之際,一直沉默的秦灼傳令,為蕭恒隆重治喪,并将州府官印移交岑知簡。

當天傍晚,程忠拖着瘸腿趕到蕭恒生前的院落。一打簾。見秦灼正坐在床邊,手撫摸一床青布被面。他毫無表情,臉上卻湧動着比外頭天空還要陰沉的含義。

程忠看到床上那兩隻枕頭,不由心中一酸,叫道:“少公,不能把官印給他!不是咱們信不過岑郎,隻是他如今為人把持,大夥哪裡見過一面?姓呂的顯然要拿着他的名頭做攝政王了!倘若真讓他們得逞,不用十年,三年之後有誰記得将軍?将軍拿命打下的基業,就這麼拱手讓人了?”

“柴有讓對潮州懷恨頗深,若無守城之人,隻怕潮州會變成其劫掠奴役之地。”秦灼說,“這也是他最不想見的。”

程忠急道:“少公平素争強好勝,怎麼如今軟了性子!但凡你一聲令下,兄弟們無有不從!”

“果真嗎?”秦灼看向他,“蕭重光的身份揭發後,有人來他的靈堂看一眼嗎?”

程忠一時結舌,“……少公,大夥一時不敢接受,你别同傷心人置氣。大夥心裡,什麼人都不比上将軍的恩德。”

“哦,傷心人。”秦灼淡淡道,“原來蕭重光一死,我卻是個不傷心的外人。”

程忠面紅耳赤。

秦灼看着他,居然生出一笑:“我體諒你們,我也多謝你們。謝你們大恩大德,沒來砸他的棺椁。”

聞言,程忠後退兩步,撲通向他跪倒,抱拳道:“少公,我這次來是替剩下的兄弟們傳個話,不管别人如何,潮州營到死都是蕭将軍的兵!蕭将軍沒了,我們任憑您調遣。”

他說到傷心處,也是眼淚橫流,“将軍沒有子嗣,明天發喪,我們給将軍披麻戴孝。大夥把錢湊出來了,等過了喪期,就在西城立一座蕭将軍廟。就算哪天我們都死了……将軍也有人供奉,有人記着。咱們就希望……将軍下輩子投胎轉世進個福窩,一輩子風不着雨不着,金滿銀滿,長命百歲的……”

秦灼偏過頭,眼淚終于掉出來。也沒有哭聲,就這樣安安靜靜垂了會淚,再開口,聲音依舊平靜:“我曉得了,你回去吧。”

程忠應一聲,扶着腿從地上爬起來,垂首告辭。轉身走了沒幾步,突然聽見秦灼的聲音,輕輕的,幾乎被吹散在風裡。

他囑咐:“仔細稱呼,明日再見人家,就要喚殿下了。”

***

“殿下。”

兩個繡娘站在岑知簡跟前,将一件做工繁複的禮服捧到他面前。

一個年紀稍長的繡娘道:“呂公囑咐,請殿下試吉服。若有不合身處,我們連夜來改。”

岑知簡擡頭,卻沒有看衣服,而是看兩個女孩。他從她們的口音中捕捉到蛛絲馬迹:“你們是潮州人?”

半個月以來,他都沒有吃藥,加上這一段悲痛交加,聲音幾乎叫人不忍聽聞。

那侍女颔首,“是。”

岑知簡問:“蕭将軍的壽衣,你們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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