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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章 九十三 蕭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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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淵掀開另一幅車簾,露出馬車角落裡岑松岩閉目端坐的身影。

岑淵向他微微躬身,放下簾子從旁坐下,道:“隻怕這位給養廢了,事到臨頭擔不起重任。”

岑松岩睜開眼睛,“讓他少小隐遁入山,除了加以保護外,還有磨煉心性之故。再則,觀音手絕非常人能受,他能強忍這些年歲,性格足夠堅韌。”

岑淵嗤道:“我怎麼聽說,他擅用五石散止痛?”

岑松岩并無不豫,“五石散本是神仙家之物,實屬藥石。能以此對症,也是他的本事。”

岑淵鼻中出股氣,不語。

“我曉得你憂慮什麼。但如今三娘已逝,他人世間最後一縷親緣已然斷盡,不受有情困擾,方能成就大事。太上忘情,正當如此。”提及那個端莊恭謹的女人,岑松岩忍不住歎息,“三娘未能撫育親生子,是我岑氏一門之過。但能将丹竹教誨成人,也是她的一樁善果。就連呂君芳,雖中有離間,到底也是善始善終。”

車頂響起噼啪敲打聲,積蓄多久的雨終于在離開華州境後下下來。岑淵默然許久,似乎有些嘲弄:“如此善果,如此善終。”

***

雨聲雷鳴裡,岑知簡聽到一個荒誕至極的故事。

靈帝執政末年,公子檀遠黜,群雄揭竿而起,天下大亂。肅帝以拱衛公子檀的名義入主長安,将靈帝子嗣屠戮殆盡,再推罪到其他逆黨頭上。但公子檀身為皇位真正的衆望所歸者,仍不明下落,肅帝決意一力鏟除,自然,包括他攜帶出京、尚在襁褓的幼弟建安侯蕭衡。

隻是此處,有一個少為人知的秘密。

呂紉蕙撫摸那隻很有年歲的食匣,像撫摸一隻保養得宜的手面,“公子并沒有将建安侯帶在身邊。他四散消息,隻為了幼弟安全故布疑兵。建安侯依舊留在京中,托付在他最信得過的人身邊。”

他擡頭看向岑知簡,“教誨他二十年的老師,你德高望重的祖父,岑玉正。而岑玉正公正是影子的首創者,之一。”

窗外雨光自釘窗木闆的縫隙透入,在岑知簡臉上割出無數細小傷口。呂紉蕙的聲音随雨聲沖刷忽遠忽近:“公子早慧,曾深受靈帝寵信,十三歲即當殿議政,又雅涵德博,文武無不信服。後宮忌憚,多有行刺。玉正公晝夜憂思,在民間廣招能人異士,以護持公子。但當時的影子再悍勇,也不過匹夫之身,尚未将公子護送至安全之地,便已折損殆盡。而公子仁孝,不肯征募軍隊行不義事。如此,要保證公子安全,必須有一支非人之軍、非人之師。”

岑知簡深吸口氣:“所以,你們弄了觀音手,毒害了這麼多苦命的孩子。”

“這是後來的事了。”呂紉蕙道,“除玉正公之外,影子還有一位開創者,就是當時已做肅帝幕僚、将做永王之師的,我那位可歎的兄長。但少有人知,他也是公子檀詩書相交多年的密友。岑淵舉證的那些兵器圖紙也并非作假,的确是他為影子設計的。兄長才學淵博,雖是文士,但早年曾在軍中參謀,廣識兵刃。他所繪的兵器圖,大部分在改良過後的确投入使用,很有成效。”

“但你們——他們,分道揚镳了。”岑知簡道,“不然這次你們就不會做這出戲,把他刻意清除。”

面對岑知簡的指責,呂紉蕙颔首,甚至有些欣慰,“你是個聰慧的孩子。”

“你們幹了什麼?”岑知簡呼吸急促,“大舅父為人端正,若與公子檀交情匪淺絕不會輕易與之割席!你們幹了什麼,叫他無法容忍,就此恩怨兩清?”

“是肅帝幹了什麼。”呂紉蕙道,“建安侯的真正下落被人出賣了。肅帝多疑忌刻,當即發兵包圍岑府,要岑玉正交出那個襁褓中的嬰兒。不然一日之内,準叫岑府再無人聲。”

他說着歎口氣:“玉正公絕非苟活貪生之輩,但若強兵血洗,建安侯依舊難逃一死。走投無路之際,他想到了一個主意。”

“當時你父外放,在途中遭遇山洪罹難,幸得三娘有孕,生下了一個遺腹子,亦在襁褓之中。玉正公進退無法,決定效仿程嬰,以親孫相代。既能保全阖府性命,又能護得建安侯周全。”呂紉蕙看向他,“但你娘愛子如命,決計不肯,玉正公便命侍婢福娘将二子偷換。”

不……

岑知簡聽到自己嘶聲大叫:“不!”

“殿下,你确非岑氏和呂氏的血脈,而是真正的鳳子龍孫!”呂紉蕙抓住他雙手,“玉正公忍痛割舍親孫,又将你撫養長大,全為殿下今日得以複名正位!”

不……不,不!

岑知簡想要掙開他,但如何也掙不開。他像聽見一個天大的笑話:“我是蕭衡?你知道卓鳳雄對我做過什麼?你怎麼敢說我是蕭衡!”

“卓鳳雄并非我的安排。”提及這個名字,呂紉蕙有些咬牙切齒,“他原本負責和宗戴聯絡,通報柳州阿芙蓉事宜。後來影子動亂,重光梅道然之後叛逆大增,卓鳳雄幾個也趁亂叛逃。但他們手中沒有解藥……”

而岑知簡是衆所周知的種下觀音手仍活過二十之人。

他們找上岑知簡并非任務所需,隻為活命。

他隻是一枚棋子,不管在呂紉蕙掌中,還是卓鳳雄手裡。

岑知簡大口喘息,發現自己聲已哽咽:“你們擺布我還是淩辱我……我都無從掙脫,但你們有沒有想過我娘?那是她唯一的孩子,她這輩子隻有這一個孩子!她卻要把這個害死她兒子的兇手撫育成人,讓她把這個罪魁禍首當成親生兒子!你們太可怕……太殘忍了。”

這句話有些似曾相識。

呂紉蕙稍作追憶,才想起這是二十年前呂擇蘭诘問的聲音。

呂擇蘭得知真相後與影子和岑氏徹底決裂,卻沒有告知妹妹真相。

于事無補而已。

但他愧見呂向蘿,自此不登岑氏之門。繪制完畢的兵器圖便由呂紉蕙轉交。

把一柄真正的毒劍遞到影子手裡。

他當時怎麼安慰岑玉正,那個老淚縱橫的殺人者?

他說若無程嬰救孤,趙盾已然絕嗣。公行小不義,卻是大仁義之舉。

自此,他取代呂擇蘭進入影子中樞,聚攏岑氏族人俱為所用。呂擇蘭想不到,當日少數追随者組成的護衛隊已經被弟弟制成蠱物,把一族一地的大樹蛀空。

岑玉正放任了呂紉蕙的部分行為,但這并不意味着他和呂紉蕙毫無分歧。

岑知簡伏在座上,頭發披垂,看不清表情。有雨聲喧嘩和馬車搖晃,連身體的顫抖都變得微不可察了。他嗓音喑啞:“你們口口聲聲說要護持建安侯——護持我,但我請問,我背上的觀音手是誰人種的?”

呂紉蕙嘴唇一顫,到底未語。

岑知簡居然失笑起來:“因為你們希望未死,依舊想迎不知去向的公子檀歸來,建安侯不過是當時走投無路的一個替代。萬一公子回歸,一山不容二虎,建安侯又受護持多年不願退位,怎麼辦?這時候觀音手就派上大用場了——建安侯的性命拿捏在你等手中,你們要他三更死,豈敢存世到五更?所謂的遺孤正統,也不過是你們私欲的犧牲,一個生死不由人的可憐蟲!”

雷鳴貫徹長夜,馬車劇烈抖動起來。

岑知簡的嗓子已經有再次損壞的迹象,但凡發音如同千刀割喉。但他仍忍不住追問:“你們自诩……自诩忠直正義,用此歹毒之物,行此喪盡天良之舉,如果公子檀在世,不會和你們割袍斷義從此成仇嗎?”

呂紉蕙有些恍神。他想岑知簡不愧是岑玉正帶大的孩子,簡直和這位祖父的脾氣一模一樣。

岑玉正為人正直,不肯采用陰毒之物。故而觀音手之事被呂紉蕙一力瞞下,直到岑知簡被種此蠱,岑玉正才明白個中原委。

觀音手已經被影子采用,都是些十歲左右的孩子。

煉成一人,當死十數不止。

岑玉正為了忠,可以獻祭親孫骨肉,卻永遠不能堂而皇之地殺人。

是故攜岑知簡進山,實為逃避已然喪心病狂的影子侵蝕,替岑知簡保養拔毒。岑玉正餘生沉于醫書,試圖尋找根除觀音手之法。

直至郁郁而終。

自此,影子徹底由呂紉蕙統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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