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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章 九十九 細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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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鐵長槍被他生生掰折出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啜約雙眼圓睜,扒緊蕭恒持住槍頭的那隻右手。

喀嚓一聲。

蕭恒手腕一動,槍頭刺破啜約咽喉,貫頸而出。

長槍一聲嗡鳴,蕭恒掌心血流如注,拔槍而出時環首刀铿然斬落。刹那間,他從啜約脖子上提起一顆人頭。

蕭恒舉起啜約首級高聲叫道:“狄賊啜約伏誅,衆軍聽令——”

崔百鬥想,降者不殺。

蕭恒說:“一個不留。”

***

三日後,細柳營駐紮英州。

崔清之名何止聞于軍中,她是天下感慕的傑出将領。英州城門隆隆開啟後,崔百鬥看着滿街滿樓的素幡白練,頓時涕泗縱橫。

蕭恒在州府開設靈堂,親自入殓崔清,身披麻衣,向崔清的棺椁磕了頭。潮州營亦是全軍缟素,與細柳營殊無二緻。

李寒撰完诔文,剛點起火盆打算焚燒,就有一個甲胄戴素的身影匆匆趕來。崔百鬥跪在靈前,一瞧見人,立時起身要撲上去,被兩邊士兵死死抱住。

蕭恒攔在中間,低聲喝道:“崔将軍靈前,胡鬧什麼!”

崔百鬥仍沉着臉,狠狠整了下衣裳。蕭恒看向來人,瞧了瞧棺椁,叫他:“荔城。”

趙荔城快步上前,從靈前跪倒,端端正正三叩首。崔百鬥站在後頭喘着粗氣,兩眼狠狠剜着他。

等他緻哀完畢,蕭恒看了看他們兩個,說:“和我來。”

崔百鬥和趙荔城隔了老遠,随蕭恒去後堂。李寒搓了搓手上紙灰,也提步跟上。

蕭恒已拉了個胡床坐定,也叫他兩個坐下,先看向趙荔城,“崔清将軍在甘州受困,有沒有向西塞求援?”

趙荔城垂着頭,低聲應:“是。”

蕭恒道:“你沒有出兵。”

“……是。”

崔百鬥身形一聳,氣息沉重。趙荔城仍耷拉着腦袋,一動不動。

蕭恒沒有問罪也沒有開脫,對趙荔城說:“原因。”

“荔城,我知道你,絕非隔岸觀火之輩。是什麼叫你收到崔清的求援信,依舊按兵不動。”

趙荔城沒料到他這樣說,擡頭看蕭恒一會,說:“我以為……是詐。”

“咱當兵的都知道,細柳營的名号是當當地響。屬下也知道,崔清将軍在陽關平亂,能抽出的兵力不多。可細柳營麾下到底不在少數,崔将軍也是仗義講理的,但這次去支援甘州的隻有百餘人,我心裡存了疑影,怕是……”

他頓了頓,“怕是細柳營和朝廷合夥做的圈套。”

崔百鬥一聽這話,當即要再起身,趙荔城終于把目光投向他,說:“玉升元年我們蕭将軍守潮州,是怎麼斷的手?”

崔百鬥怒聲道:“那是彭蒼璧的主意,和我們将軍沒有半點幹系!”

“不管是官大一級壓死人還是君命難違,但崔清将軍就是和彭蒼璧一塊來了,他的一切行動她都默認了!”趙荔城啞聲叫道,“我們将軍攢下這點家底不容易,我拿什麼賭,我怎麼賭?不說這些,公孫子茀那個王八孫子帶狼兵來的時候,庸峽我們守的有多難,潮州來支援的兄弟一萬裡就死了九千,更别說西夔!那時候朝廷、你們,有哪個看過我們一眼!”

趙荔城雙眼通紅,顧忌蕭恒在場,到底沒有站起來,“這時候你們缺人了要我們救了,崔統領,你搞搞清楚!我們将軍是叛逆,我們西夔營是一整個亂臣賊子!要殺我們的時候是奉旨剿逆,用着我們又怪罪我們袖手旁觀。誰都能拿這話來罵老趙,但你們這些見過段映藍圍城潮州還死不出兵的,不配!”

崔百鬥雙拳顫抖,若非蕭恒在場,隻怕要和他打在一處。蕭恒聽完這一番話,問:“所以你不發兵,隻是因為我的舊仇。”

趙荔城苦笑:“将軍,你把老趙想窄了。老趙敢抛頭顱跟你反,豈是那等沒有肚量之人?我當時心裡犯嘀咕,就叫人去打探戰地情況。結果您猜怎麼?兩方壓根沒有開戰,隻說圍城。說是圍城,甚至還開了通路的口子。咱們的哨子納悶,又過了兩日,狄族竟就這麼撤了,雷聲大雨點小,我們以為甘州危機已解,便沒再去理。誰成想……”

“誰成想那通路的口子專門為崔清将軍所設。”李寒接道,“誰成想狄族退兵,是崔将軍已然身死。”

趙荔城抓了抓腦袋,“要不是得了訃告,我真想不明白。狄軍逼死崔将軍就走了,壓根沒有大舉攻城的打算,他們圖什麼?”

蕭恒眉頭微皺。

一旁,崔百鬥肩膀一垮,臉色一瞬慘白。

他擡手攥了把臉,又攥一把。蕭恒也不催,給他倒了碗熱茶。

少頃,崔百鬥臉從掌中擡起,捧住茶碗,“蕭将軍不是奇怪,咱們為什麼殺幹淨甘州軍嗎?”

蕭恒道:“是甘州裡通外國,害死崔将軍?”

崔百鬥看着他,又看看趙荔城。他目光在二人之間打轉,半天才叫出來:“報應,都是報應!”

李寒安撫道:“慢慢說。”

崔百鬥道:“這位趙統領講了一句話,我的确心虛了。當年彭将軍做主帥,率我們兵圍潮州,要潮州人拿蕭将軍換糧食。我們将軍的确不贊同,但的确隻能遵命跟着辦。後來将軍和呂公一力保下蕭将軍去守西塞,還掙得這個鎮西将軍的頭銜,皇帝已經對細柳營有了清除之意。我們将軍是中間不做好兩頭不是人!皇帝的确沒有解散細柳,但已經開始裁軍。她調了大量人手回京都做京衛,我們手頭沒什麼人了!所以這回……”

他深吸口氣:“這回,我們将軍率百騎馳援甘州,但雙方勢力懸殊,和甘州軍一塊圍困在城裡。這時候狄軍放話,隻要細柳營崔清的人頭,便放過滿城百姓将士。城裡便生了内鬥,要殺我們将軍去買活命。我們這些兄弟一番苦戰本就折損不少,這下更剩的寥寥無幾。将軍為了這些剩下的兄弟和甘州百姓的命……自刎陣前。”

崔百鬥低着臉,眼裡滴在茶碗裡,碗中茶水滿溢出來。他顫聲道:“生還的兄弟告訴我們,啜約那個狗娘養的用一把宰牛羊的刀割下我們将軍的頭,挑在她祖傳的那杆鐵槍上帶了回去。她的屍體……她剩下的身體早就被馬蹄踏得沒個樣子了……蕭将軍,就算這是報應,也該報應到彭蒼璧、報應到皇帝這些始作俑者的身上!對你,我們将軍有錯,但錯非彌天。她也的确有罪,但是罪不至此啊!”

蕭恒站起來,擡手輕拍他的脊背,等崔百鬥緩一會,才講:“你們屠殺甘州軍,是因為一時義憤。”

崔百鬥說:“是義憤,但不是一時。今天再讓咱們重選,細柳營上下還是會砍了這群狼心狗肺的東西!但我一直不明白,狄軍大費周章怎麼就隻要我們将軍一條命……就在剛才,我徹底明白了。”

“狄軍若殺崔将軍,隻會叫大梁軍隊衆志成城。但崔将軍若因内鬥而死,梁軍就會四分五裂,至少細柳營經此之亂,再難一成氣候。大梁本就風雨飄搖,若軍隊分裂,國運就徹底到了頭。”李寒低聲說,“如此陽謀。”

哪怕崔百鬥得知狄族用心,還是會斬殺甘州軍。不論如何,細柳營已然群龍無首,各地軍隊内鬥已生,分裂梁軍的目的總會達成。

李寒沉吟片刻:“貴軍再投何處,統領可有打算?”

崔百鬥苦笑道:“咱們滅了甘州軍的時候就沒打算活。現在我們這些兄弟心裡隻有一個念頭,給我們崔将軍送葬回鄉。之後是殺是剮,我們都認了。”

李寒問:“崔氏祖墳,在老家清河?”

崔百鬥說:“原本在清河,前幾年遷到了京城。何況将軍的母親楊氏夫人也在京城,總得叫夫人看她最後一眼。”

李寒道:“你的意思是,要回京。”

崔百鬥哂笑一聲:“不就是豁上一條命。”

蕭恒想了想,“若将崔清将軍陣亡内情禀告皇帝……”

“依舊難逃一死。”李寒說,“甘州軍逼迫崔将軍不假,但論到事情上,崔将軍自刎退敵,是一個自願。這件事說到底,是崔将軍為大義而死,甘州軍并沒有違背任何法令。如此一來,細柳營屠殺甘州軍,依舊罪同謀逆,殺頭夷族不可避免。”

崔百鬥沉默片刻,說:“細柳營絕無貪生怕死之輩。”

“你們的家人呢?”李寒說,“我剛剛講,殺頭,夷族之罪。很可能崔氏的爵位和敕封也會因為你們的‘謀逆’被褫奪,崔統領,這不是一時義憤的事。退一萬步講,崔将軍自刎保下的兄弟的性命,要因你們的義憤就如此葬送嗎?”

崔百鬥身體越佝越矮。

突然,有人擡手按住他肩。

蕭恒扶住他半條臂膀,說:“我有個法子,能叫崔将軍歸宗安葬。”

崔百鬥唰地擡頭,聲音顫抖:“當真?”

蕭恒點點頭。

崔百鬥深深呼吸幾下,撩袍跪地,對蕭恒納頭拜倒,低聲叫道:“将軍若能叫我們崔将軍回鄉歸葬,細柳營上下五千人,聽憑将軍調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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