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小村子裡，洗澡沒有那麼容易，很多人家都是在外面院子裡支了一個小蓬，用橡膠簾遮擋一圈，然後站在裡面沖洗。
許楊奕第一次見到這種半野外的淋浴間，這比東北的澡堂還要令人震撼。
不到兩平米的小空間，随意挂在挂鈎上的有些髒兮兮水垢的綠色塑料制噴頭，連着一根橡膠管子，直通棚頂的水袋。
加熱水的方式也很簡單，純純靠白天日頭的照曬，也就意味着每次隻能一個人沖洗。
許楊奕闆住不自覺顫抖的手，将小恒星的鍊子從血肉模糊的手心抽出。
皮制鍊子被迫與皮肉分離開來，量是許楊奕也感覺到了疼痛，但她還是像沒事發生一般。
自若地拿起噴頭，死死捏住那根管子，擰開管子上的閥門，有些溫涼的水流了出來，順着小恒星的毛發沖刷着，帶着淡淡深棕色的水洇濕地面。
小恒星似是不滿這不合适的水溫，不斷抖摟着毛發。
沒了蓬松背毛的加持，變成了細長的一條，隻有頭部還沒完全打濕，看起來有些滑稽。
許是手心的傷口還沒愈合，接觸到水後，變得愈發刺痛，也令許楊奕清醒了些。
“别動了，小恒星，可以麼？”
在一遍遍淋濕又被甩幹的過程中，許楊奕漸漸變得麻木，她渴望早點把小恒星交給侯默，就能走遠一點，試着喘口氣。
“哼哼——”
可能指望一個才幾個月大的狗子聽懂人類的話，是不可能的啊。
它能懂什麼呢，隻是單純的覺得身上濕了，風吹過很冷，便急切地想甩幹。
“我來吧。”
侯默把住了小恒星的肩膀，控制着今天不太得人心意的小狗，拿過許楊奕手中的噴頭。
來的路上，她為自己做了很多工作。
也許從一開始就不該問許楊奕發生什麼了，哪有人願意回憶記憶中可怕的事呢。
可她還是沒法接受自己在許楊奕那裡仍舊沒有變化的身份。
哪怕隻是一句讓自己安心的話，許楊奕她都不肯對自己說，這還不夠失落麼。
按理說，是想分開一段時間各自冷靜一下的。
在看到一人一狗的狼狽模樣後，侯默發現自己還是沒辦法看着許楊奕用那噴頭都拿不穩的手一遍遍給小恒星沖洗。
水袋裡的溫水就那麼多，要是再浪費下去，許楊奕今天就不用洗了。
糾結一番後，還是在幾個圍觀的人視線下走過去了。
“還愣着？手不疼麼？”
許楊奕自以為握得很緊，卻沒想到一把就被侯默拿走了，不知為何有些心虛，沒敢看侯默的眼神，低着頭繼續呼噜小恒星身上的毛。
眼看着許楊奕的手心都沒了血色地泛白，侯默看不下去了，她不相信許楊奕一點都不覺得疼。
便關掉了閥門，随手拿起毛巾蓋在一人一狗身上，“許楊奕，這是想讓我給你算工傷嗎？一直都不去處理？”
話一出口，就帶着與内心想法不同的坳氣。
她似乎看透了許楊奕吃硬不吃軟，語氣裡滿滿的命令意味。
那眼神是許楊奕從未見過的執拗帶着絲絲憤怒，和令人看不懂的害怕。
所以，侯默她是在害怕自己麼？
也對，令誰看了都會吓到的吧，你看，周圍還沒散開的人，不就是既擔心又不敢接近麼，隻有侯默傻乎乎的，連即将發狂的alpha都分辨不出來。
她控制住那不聽話的手，連忙讨好性笑了笑，“可以麼？”
“還是算了，對你來說不公平。”
“确實挺不公平的，許楊奕。”
侯默不知道怎麼表達，才能讓許楊奕那偏偏遇到這種事不靈光的腦袋開光。
不說出來的話還好，可一旦吐露一個字，就是無盡的委屈。
“好了！好了！大家都不要圍觀了！”
眼見着氛圍不對，随後趕來的吳綸優連忙把周圍的幾人勸回屋子裡。
其實知道這事的，也就跟許楊奕一屋的幾個工作人員，但他們也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隻是看着許楊奕一身血回來吓到了，也沒敢靠近。
宋時甄聽說了消息，後腳也到了，見侯默闆着臉，一副被欺負的模樣，連忙一手推開許楊奕，“這是怎麼了？咋還給我們默默弄成這樣了！許楊奕！你還是不是個人！”
許楊奕被矮了将近一個頭的人推的一個趔趄。
“嗯，我惹老闆生氣了，麻煩宋小姐帶老闆回去休息吧。”
侯默嗤笑一聲，她又覺得，許楊奕并不像表面看着那樣毫無察覺了，這副明顯避嫌的樣子，令自己覺得難堪。
“許楊奕，我們聊聊。”
“沒什麼好聊的！默默！你跟他聊什麼，助理不合格換一個就好了，走，跟我回去。”
“我不會給小恒星吹毛，許楊奕。”
是了，将小恒星領回來後的大部分事情，都是許楊奕打理的，侯默參與的部分不算少，但絕對比不過許楊奕的細心。
一句如‘你吃飯了嗎’般家常的話，令周圍人都愣住了，包括一直在逃避與侯默對視的許楊奕。
她将已經麻木的手往褲子上蹭了蹭，仿佛在确認這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不是一場滑稽的夢。
許楊奕因為這句話有些恍惚，她不禁想，真的有人願意為了朋友做到這種地步麼，哪怕是可能會引起大衆遐想的不同性别。
當手上的針梳一下下落在小恒星被吹風機吹幹的毛發上時，許楊奕才意識到，這房間裡，又剩她和侯默兩個人了。
所以，現在的氣氛應該是尴尬的吧，那要說點什麼緩解一下麼。
許楊奕快速轉動着不太靈的腦子，侯默的那句報銷般的話突然浮現眼前，她看了一眼侯默的神色，小心翼翼開口。
“真的不用報工傷了，老闆。”
侯默簡直要氣笑了，鬧了半天，這家夥的腦子還停留在半個小時前，看來真的是個财迷，可不公平指的又不是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