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關系剛緩和了一些，從辦公室并肩走回教室的路上，尴尬得說不出話來。

路遙和方勝寒在過去的人生軌迹裡沒有任何交集，自然談不上共同話題。

快走到課室門前，看到走廊上站着兩個身着光鮮的中年人。

男的看上去40來歲，用發蠟梳着一個大背頭，黑色的貼身西裝，舉手間能看到手腕處價格不菲的精緻手表。

旁邊站着一個相同年紀的女人，女人也是一身西裝，踩着發亮的皮鞋，從名牌包包裡拿出了手機，正準備打電話。

方勝寒腳步一窒，先是往後退了半步，然後才喊了一聲：“爸爸媽媽。”

中年男女一同擡頭，看到方勝寒，女人把手機放回包裡，走近了說道：“剛才去哪裡了？怎麼不在課室裡？”說話間，眼角瞄到站在兒子身旁的路遙，問：“這位是同班同學？”

方勝寒嗯了一聲，“你們來學校幹什麼？”

女人卻不回答兒子的問題，上下打量了路遙一番，見他校服髒兮兮的，再一看雙腳穿着的不過是一對普通不過的帆布鞋，鞋頭已經磨得很薄，能隐約見到裡面的黑色襪子。她撇了撇嘴，對方勝寒說：“媽媽跟你說過很多次，交朋友要交一些旗鼓相當的，以後才能互助互利。”

中年男人哎了一聲，拉住老婆說：“玉霞，别在孩子面前說這些。”

“你總是這樣，我教訓孩子，你就要過來攪和。”女人厲了老公一眼，回頭教訓方勝寒：“記得多跟年級排名靠前的同學做朋友，以後畢業了就是自己的人脈了。”

方勝寒嗯了一聲，偷偷看了一眼臉色難堪的路遙，趕緊推着父母往教師辦公室裡走，“你們今天過來不會就為了教訓我這兩句吧？”

李玉霞說：“我不過來能行嗎？你看看你交的都是些什麼朋友。總是把父母的話聽一半忘一半，一天到晚不能讓人省心。”

方勝寒又嗯了一聲，跟在父母身後，亦步亦趨地走向辦公室。他不敢反駁，也不能反駁，小時候曾經反抗過，後來發現跟他們作對，吃虧的總是自己，慢慢地學會了逆來順受。年紀再大一些，跟着父母到律師事務所，看到所裡的人對父母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就更加深了對父母權威的畏懼感。久而久之，父母的強大蓋過了想頑抗的心。

所以當路遙大吼着責罵他父母的時候，方勝寒驚得瞪大了眼睛。

路遙說：“難怪方勝寒性格扭曲，是因為有你們這種父母啊。”

方頌斌率先轉過身來，緊接着是李玉霞，他們皺着眉，看廢物一樣的眼神瞅了一眼路遙，對方勝寒說：“你們學校怎麼能讓這種人入學？”說罷，頭也不回地走了。對于他們而言，路遙不過是跟兒子一樣的小孩，小孩子的話在他們心裡連一粒塵都不如，更不可能放在心上。

張卉庭看到兩位律師親自前來，意外地從椅子上站起，笑道：“哎喲，怎麼來學校也不通知一聲？是不是勝寒有什麼事？”

李玉霞笑着指了指樓上，“今天跟校長談點事，順道過來看看。沒有打擾你們吧？”

“沒有沒有，哪裡的話呢。”張卉庭東拼西湊了幾張椅子，“坐吧、坐吧。”

方頌斌和李玉霞沒有坐下，從公文包裡掏了幾分禮物出來，“這些是前段時候到X城出差時順手買的，想着老師們都年輕，配這東西應該很合适。”

張卉庭接過來，打開一看，是一塊羊脂一樣細膩的白玉，吓得趕緊合上蓋子。

李玉霞說：“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她笑得輕巧，有意無意地往教室方向眺了一眼，“也不是在意什麼，就是想問問，勝寒的同學裡面，也有那種目無尊長的人嗎？”

張卉庭愣了愣，沒明白她的意思。

方頌斌補充道：“剛才看到有個高高大大的同學和勝寒走在一起，看上去髒兮兮的，那種同學就别讓勝寒跟他走得太近了。”

張卉庭這才想起，路遙和方勝寒一起從辦公室走了出去，估計是被他們撞見了，恐怕他們嘴裡說的人就是路遙。當即沉下臉來，“我班裡沒有你們說的那種學生。”

“诶……怎麼會沒有呢，我剛才分明看到了……”

李玉霞還想說，方頌斌拉住了她，“我們不是說瞧不起誰，但是勝寒以後是要繼承我們衣缽的。他從小，别說是朋友，就是吃的、用的、穿的，全是我們一一挑選過的，就連你們一中，也是在衆多學校裡被我們看中了，才讓他考進來。”

張卉庭點頭聽着，等方頌斌把話說完了，她把剛才放在桌子上的禮物全部拿起，遞回給方家父母，鄭重道：“我不知道你們說的那位學生是誰，不過我班裡都是些乖孩子。至于這些禮物，學校有規定是不能收的，你們還是拿回去吧。”

方頌斌夫婦不接。

張卉庭說：“你們就别為難我了。這些禮物我要是收了，總不能不給勝寒一點優待，這樣對其他學生不公平。既然一中是你們千挑萬選出來的學校，我想你們是在了解了一中的教育理念之下做出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