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念是理念,禮物是一點心意……”
“如果你們真為了勝寒好,我想不如讓他學會平等地看待每一位同學,這樣對他以後的發展會更有利。”
班主任把話說絕了,方頌斌夫婦隻好默默地把禮物放回包裡,臉上又尴尬又不悅。
張卉庭說:“我選勝寒當班長是因為他實在很适合這一份班幹部的工作,與其他原因沒有關系。”話音剛落,上課鈴按時地鬧響了,她拿起教科書,笑道:“二位不好意思,我還得去上課,就不奉陪了。”
方勝寒一直站在辦公室外面,把班主任和父母談話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看到張卉庭走了出來,瞬間臉紅得無地自容。
他的父母,永遠是他最不想讓别人知道的存在……
方勝寒雙手絞緊了校服的下擺,想跟張卉庭說一聲抱歉,但是他知道,這一聲抱歉是會得罪父母的。思前想後,道歉的話橫亘在喉間,張開嘴巴隻剩一聲無奈的歎息。
“幹嘛,去上課啊。”正發着呆,頭頂一把催促的聲音道:“你爸媽來了,就想曠課了?”
路遙一把攬住方勝寒的肩膀,扯起嘴角笑道:“走,上體育課去!”
方勝寒見他自來熟地抓緊了自己的肩膀,不由得怒道:“放開!”
路遙切了一聲,小聲道:“我這不是在惡心你爸媽嗎?”他腦袋往辦公室的方向擺了擺,“他們那樣說我,我還不能惡心惡心他們了?”
方頌斌夫婦一從辦公室出來,就看到他們口中那個目無尊長的學生攬住了兒子的肩膀,又髒又皺的校服伴着一身精緻打扮的方勝寒,讓他們覺得丢盡了顔面。本想上前說兩句,礙于孩子們都上課了,隻能憤憤作罷。
方勝寒心有餘悸,低着頭,直到操場上體育老師一聲響亮的哨子聲,才讓他回過神來。
路遙放開他,鄙視地笑了一聲:“看你這幅慫逼樣,之前跟我打架的氣勢去哪了?就這麼怕你爸媽?”
“要你管?”方勝寒冷下臉,想到剛才父母在走廊盡頭欲言又止的模樣,秀眉不由得皺了起來。
果然晚上一回家,就被母親迎頭诘問,“……今天攬着你肩頭的男同學,你跟他關系很好嗎?”
“……沒有。”方勝寒還沒脫下球鞋,愣在玄關處。
李玉霞從文件中擡起頭來,帶着一副出庭時才會表露的嚴正表情,和不容拒絕的強硬語氣,“他叫什麼名字?”
類似的場景從幼兒園開始已經演練過很多遍,這時候如果老實地把同學的名字說出口的話,接下來就是父母到學校裡,警告該同學不許靠近自己的經典劇情。
方勝寒抓住書包背帶的手緊了緊,濃密的眼睫毛垂下,瞧向深黃色的柚木地闆,“……我跟他不熟,不知道叫什麼名字。”
“已經開學一個星期了,你連同學的名字都還記不住?你這班長是怎麼當的?”李玉霞後天要出庭,正處于十分緊張的階段,收集起來的證據還不足以推翻之前的檢方證言,她沒有太多時間管理孩子的學習,低下頭來,繼續整理文件,“下次把他的名字告訴我。”
“嗯……知道了。”方勝寒暗暗吐了口氣,把球鞋整齊地放進鞋櫃,換上室内拖鞋。他知道日理萬機的母親過兩天就會忘了路遙,這時隻要敷衍過去就行。
做飯的阿姨見他回來了,殷勤地走過來,幫他脫下書包,笑道:“小少爺回來了,今晚做了你最喜歡的香煎三文魚。”
“謝謝。”
其實他根本不喜歡吃三文魚,這些外國人才愛吃的玩兒,做飯阿姨不會烹饪,特别是煎熟之後的口感又柴又幹,隻能硬着頭皮吃。
但是父母喜歡吃,說河魚有一股泥味,放再多的姜蔥也蓋不掉那一身廉價的味道,還是海魚矜貴。方勝寒從小就聰明,迎着父母的喜好說了一句:我也喜歡吃海魚。
他習慣了扭曲自己來讨好父母。
所以當阿姨把兩塊香煎三文魚遞到他面前的時候,他能微笑着道謝,用筷子優雅地夾起一塊,滿足地說一聲好吃,然後如同嚼蠟一般品嘗起來。
高雅的舉止是從小培養起來的,因為他必須成為父母能拿得出手的顔面,盡管挺直着後背吃飯很累,他依然能做得很好。
這一點演技,他還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