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路遙，她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如果現在開口把一切挑明，可能隻會惹來路遙的反抗和不理解。

她确實沒有信心能說服路遙。路遙是她的孩子，從她肚子裡掉下來的肉，看着他一點點長大的。路遙是什麼人，幺姑太了解了。這個執拗的孩子，哪是一兩句話能勸回頭的。

吃飯期間，三人鮮有地沉默。原本總夾菜給方勝寒的幺姑不再夾菜了。謙虛有禮的方勝寒第一次冷着臉吃飯。隻有路遙傻傻地找着話題，慢慢地也察覺出一絲不對勁，鉚足了勁地挑氣氛，隻換來兩人敷衍的回應。

一頓飯吃下來如坐針氈，味如爵蠟。誰也不好受。

送方勝寒到車站的時候，路遙控制不住好奇，想問到底他不在家裡的時候，方勝寒和幺姑說了什麼，家裡奇怪的氛圍是怎麼來的。

他還沒開口，就被方勝寒先發制人，堵住了話頭。

月色下的方勝寒臉色有點發白，越發顯得像個沒有血色的陶瓷娃娃。他站定來下，吐出一口寒氣，白霧在兩人之間缥缈開來。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們最終還是得分手的話……”寒冷的空氣中，方勝寒硬生生地夾進了這麼一句話，讓路遙如鲠在喉。

“方勝寒，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路遙隐隐有種不詳的預感，聽方勝寒蓦然挑起了最不想聽的話題。他吃了一驚，連忙壓住了對方下半段的話。

路遙用力地一把抓住方勝寒的雙手，急道：“我們怎麼會分手？别說這種話吓我。”

“我說如果嘛……”

“沒有那種如果。”路遙湊近過去，月華之下，方勝寒的臉白得有些吓人，“是不是我媽跟你說了什麼？她都知道了？”

方勝寒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隻說：“我……不會輕易跟你分手，你得記住自己說過的話。一起讀大學，本科4年，還有研究生，畢業也得到同一個城市工作。”

路遙生怕他遇到一點點困難就退縮，沒想到方勝寒跟自己一樣堅定，心裡一下從惶惶不安變得踏實起來，“我不會離開你的。不管是我媽，還是你的父母。她們知道就知道吧，本來我就沒想過瞞下去。”

得到路遙的肯定，方勝寒總算從一天的陰霾裡脫離出來，難得地臉上展露了一絲絲笑意。隻是這一份笑意難免有些僵硬，配上慘白的臉，甚至有種快哭出來的感覺。

路遙緊張得擡起他的臉，細看之下，原來方勝寒并沒有哭。可他覺得方勝寒應該是想哭的，頓時心疼得難以言喻，把人緊緊攬進懷裡，生怕他走掉似的，用盡了渾身的力。

“我告訴你，你可别想什麼有的沒的，不管其他人怎麼說，我不可能放開你的，聽懂了嗎?還有兩年我們就畢業了，到那時候誰也管不了我！你去哪，我就跟到哪，你甩也甩不開我的！”

路遙目光炯炯，認真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立誓，“要是我媽不允許，我們就一起考到外省去，有多遠去多遠。以我和你的成績，大學還不是随便挑？我們到西北去，到了那裡誰也找不到我們！管别人說什麼，隻要咬咬牙度過這兩年就行了，知道嗎？方勝寒，離開我的想法，一絲一點都不許你有！想也别想！”

方勝寒被抱得生痛，卻從來沒有過這一刻般的安心和舒暢，他反抱回去，用同樣大的力氣攬緊路遙。

“好！我們一起考到西北去！路遙……”方勝寒漆黑的眸子裡是深不見底的執着，“我也不許你想别人，不許你違背今天的約定，不許你有一絲一點和我分開的想法！”

“我答應你。”高興之下，也不管四周還有零星來往的人。對準方勝寒的嘴巴，緊緊貼合地吻了下去。

路遙的吻一點都不霸道，婉轉悠長，細緻溫柔，甜得難舍難分。再分開時，兩人眼裡都盛滿了笑意，柔柔軟軟的，世間再大，也隻剩下彼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