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讓幺姑幫忙還回去,終究還是覺得不妥當。在醫院躺了半個月,回家又休養了半個月。回到學校的第一時間,路遙偷偷地到張卉庭的辦公室,翻出了學生檔案。
看到方勝寒家庭地址的那一刻,心裡已經沒什麼感覺了。那個他曾經去過好幾次的大型樓宇,對于現在的他而言,隻有陌生和厭惡。
一筆一筆地抄下方勝寒家庭住址的那一刻,肋骨處的傷口隐隐約約有些痛。路遙揉了揉那道像蜈蚣一樣的傷疤。沒辦法,那裡動過手術,縫合的地方還沒完全痊愈,會有異樣感也是正常的。
很快就會徹底好起來吧。
醫生說他還年輕,受了這麼重的傷,不出3個月肯定可以恢複如初的。那就聽專業人士的,3個月之後,他肯定不會再感覺到痛了。
那就給自己幾個月時間,到那時候再看到任何和方勝寒有關的東西也不會有感覺了。
再回學校的時候已經是高二。這段時間如夢境一樣,眨眼之間有種天翻地覆的感覺。
那個人應該早就忘記自己了吧。他有美滿的家庭,有豐厚的家底,連出國也有富家千金相伴。自己這種社會底層的人,隻配給方勝寒消遣,用來打發時間正好。
或者正如自己所想的,利用這段關系來刺激他的父母。16、7歲的人,不正是叛逆期嗎?方勝寒對自己所做的一切,不過是想盡方法來脫離原生家庭而已。
怪就怪自己足夠傻,以為方勝寒玩真的,一頭栽了進去,結果當真的隻有自己。人家方勝寒說走就走,根本不屑跟他說一聲再見。
新學期重新分了班。理科重點班裡隻有不到十個人是以前1班的同學。路遙松了口氣,遠離和方勝寒有關的任何人和事都能讓他如釋重負。
那條手帕,他打算寄過去給方勝寒。快遞已經包裝好了,隻差封起蓋子的最後一步。
“你們聽說了嗎?”原1班的人總愛聚在一起聊天,也體貼地照顧到原1班的路遙,即使他根本不想聽,“上次方勝寒回來了不到半小時就走了。不想見同學可以不來嘛,幹嘛來一下就走,真沒誠意。”
“我倒是見到他了,還送了禮物給我。”沾沾自喜的聲音刻意提高了,“你們看啊,就是這個!”
路遙根本不想看,可禁不住同學想炫耀,再不願意,眼睛還是看了過去。
“哇,拉夫X倫的圍巾可不便宜。”
喧嘩聲中,路遙胸口的傷疤開始發痛了。
“純羊毛的,可厚實了。”
“你跟他關系有這麼好嗎?”泛着酸意的同學不滿道:“早知道我早點過去找他。”
“哼,别想了,他隻帶了一條。顯然是要送給我的。”明明是炎熱的夏天,同學卻把圍巾披在脖子上,“他是怎麼知道我喜歡駝色的。啧啧,這手感,羊毛果然柔軟啊,摸着真舒服。當有錢人真好……”
路遙沒再看那圍巾一眼,默默地把頭轉到窗外。他根本不可能妒忌,方勝寒連人都不是他的,禮物又怎麼會是他的。
隻不過胸口的傷疤實在太痛,痛得他在抽屜裡把試卷撕得稀碎。
最終寄給方勝寒的包裹裡除了手帕還附帶了一封信。
出發到英國的前一天,方勝寒的家裡收到一個快遞。這時候還會寄快遞的,隻有英國的學校。
住家阿姨拆開包裹,奇怪地咦了一聲,“不是學校寄過來的。”她仔細看了看,随即好事地笑了,“少爺,估計是哪個女同學舍不得你,給你寄了塊小手帕呢。”
方勝寒坐在飄窗邊,最近他越發憂郁,對什麼事情都失去了興趣,此時聽到阿姨笑話他,隻淡淡地回了句:“扔了吧。”
阿姨可惜道:“這個女孩子肯定很喜歡少爺。知道我們家少爺愛用這個牌子。”
方勝寒嗯了一聲。
阿姨說:“說來也巧。之前少爺不是不見了一條手帕嗎?快遞裡的手帕跟少爺不見了的那條是一模一樣的。”
方勝寒回過頭來,“一樣的?”
“這隻刺繡小熊不就是……”阿姨話還沒說完,手帕已經被方勝寒一把奪了過去,一起被搶走的還有整個快遞箱。
果然是留在路遙家的手帕。這塊手帕全球限量,隻有10條被拿到G城的專櫃裡銷售。
根本不可能會有人寄一條一模一樣的給他,除了路遙。
快遞上沒有對方的地址,可方勝寒知道,是路遙,他跟自己說再見。
眼淚轟然不争氣地流了下來。滴在手帕上,染成了一深一淺的斑痕。
手帕下的信很薄,方勝寒小心翼翼地剪開封口,心想:如果路遙想跟自己私奔的話,說不定他真的會不顧一切離家出走。
可惜信裡說的是完全相反的内容。
[我接受了提前錄取,女朋友也準備考到同一所學校去。]
[手帕還給你,我怕她看見會誤會。]
[在英國照顧好自己,不用覺得愧疚。之前說去西北都是騙你的。]
[你應該知道的吧?我從一開始就讨厭你,過去那些,都是裝着騙你的。]
信的内容隻有短短幾行字,卻看得方勝寒雙手發顫。他反複看了幾遍,把信窩成一團,好幾次想扔到垃圾桶裡,最終還是攤平了,和手帕放在一起。
路遙肯定是騙他的,才2個月沒有見面,怎麼可能一下子有了女朋友。
方勝寒拿起手機想撥通電話。可電話打通之後,說什麼好?質問他是不是真的有女朋友?像個潑婦一樣罵他見異思遷?還是叫他等自己回來?
連方勝寒都不知道去了英國之後,還能不能回國。他們的關系隻能到這裡了。也許信裡的内容才是兩人最好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