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疏彎腰将腦袋湊到了他的肩頭,溫熱的氣流在耳畔鼓動,便聽那柔聲慢語道:“師尊,若是您不好好将頭顱擡正,導緻金冠掉落,讓老宗主看到您狼狽的模樣……徒兒會在回來以後讓您更加狼狽。”
林玄知恍然明白了,何疏是想用這身張揚的裝束,以及這頂讓人不得不昂首的金冠,從物理上提升他因病而不是很好的氣色。
便例如此刻已經被攙扶起來走出圓凳的他,回身遠遠看向鏡中,那身穿大紅外袍,内着仿若嵌了金邊的玄色衣襟,腰挺五月大的孕肚,因金冠而将頭顱微仰着不敢有絲毫懈怠的端莊人影。
雙手明明被金鍊束在身前不得自由,卻因為毛絨團子的包裹而嚴密隐藏,表面反倒是平添幾分貴氣。
不論怎麼看,與之前的他都完全是判若兩人,這身明顯将他襯托得精神了很多,那種貴氣逼人的精神。
總覺得,何疏似乎是非常不希望那位宗主以後再來打擾他了,至少是短期内都不要再來的那種,不然也不會将他裝扮至此。
一路被攙着走出房門,踏上被陰影覆蓋的長廊。
鈴聲在衣袍之中随着雙腳的挪步不停響動,每一步都提醒着他,如此錦衣華服所遮擋的,除了渾圓的孕肚,還有那寸縷未着的下半身。
兩隻腳踝上纏繞相連的金鍊彼此拉扯,迫使他的每一步都在适中的範圍。
若是一不小心步子大了,金鍊便會被拉扯到筆直,連帶那鈴铛也會深受影響,被震到多響上兩聲。
所以他的每一步都格外謹慎,在何疏的攙扶下昂首挺胸,步伐平緩而規律,盡力維持着表面的和諧。
“還請師尊好好表現,若是能令徒兒滿意,讓老宗主圓滿離開,徒兒便送師尊一件禮物。”何疏面色如常地注視着前方,如是說道。
林玄知選擇沉默,這禮物他是真的不想要,何疏給他的禮物還少嗎?先是頸環,再是鈴铛。
好吧,可能這兩樣都不能算作禮物,但是他真的無法想象,何疏會拿出什麼正常的東西來送給他。
在長廊拐過兩個分岔路口以後,盡頭是一扇僅有的大門,想來便應該是前廳了。
當他在門外站定,何疏便一把推開了大門。
入目第一眼,是正前方所挂,一張用毛筆所書,狂放不羁的道字,下擺供台和祭品。
緊接着是分隔兩側,兩列從裡一路延伸到門口幾步之外的桌椅,而就在左側中段的其中一張椅子上,靠坐了一位仙風道骨,正閉目養神的中年男人,想來應該便是那位宗主。
也是随着開門聲,男人睜開了雙眼,不待他進去,已是起身主動向他走來。
林玄知遲疑了那麼片刻,到底還是硬着頭皮,挪動了帶有清脆鈴響的腳踝一步踏入,與迎面而來的男人步步逼近。
就在他考慮着,男人既然是宗主,他要不要向男人行禮,以及怎麼行禮才可以穩住頭頂金冠,還有如果被問起鈴铛聲要如何解釋的時候,男人已是垂着首來到了他的面前站定,而他也随之止步。
男人二話不說,直接就向他作了個道揖,适才擡頭與他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