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沉默下來,過了許久,張起靈忽然問她:“你為什麼會這樣認為,你當時正在發燒。”
張海棠笑笑,她搖搖頭:“當時我也以為是高燒産生幻覺,後來我發現我看到的或許是能實現的。聽起來很荒唐,但我有一種直覺,你知道我不會開這種玩笑。”
張起靈沒有回答,隻是看着她。
張海棠錯開他的視線,直接将話挑明,跳到遺囑部分,努力用輕快的語氣:“如果我真的很不幸……那麼我想拜托你,一定一定把我帶出去。”她取下脖子上的六角銅鈴,鄭重地戴到張起靈胸前,“仔細想想,分開後也沒什麼可留給你,這個鈴铛我希望未來可以幫到……”
“為什麼?”
張起靈突然打斷她的話,皺起眉,似乎很不喜歡這種交代後事的口吻。
“我是說如果,萬一呢。”她強顔歡笑:“總比什麼都來不及留下要好吧。”
張起靈又道:“為什麼?”他認真的問她:“你為什麼不繼續跟着我?為什麼一定要分開?”
“你個傻逼。”張海棠苦笑道:“我當然不想分開,但我他媽可能要死了啊。”
“你可以留下。”
張海棠沉默。
許久,她忽然說了另一件事:“我很快就要看不見了。”
張起靈一征,擡手似乎想碰碰她的眼角,還沒觸碰到又縮了回去。
他認真的看着她:“我照顧你。”
張海棠鼻頭一酸,用力的抱住他,額頭貼着張起靈的微微發涼的臉,張起靈輕拍着她的後背,像在安撫。
“我還能活多久,一百年?還是兩百年?我要一直當一個瞎子嗎?太可怕了。”
她的聲音悶悶的,有些失真:“比起苟活,似乎死而無憾還算不錯。”說罷,她推開張起靈,繼續說:“話說的有點早,但還是得先說一下。”
“如果啊,我說如果我死了,你答應替我收殓,把我葬在我爹娘身邊。”她沖他笑了下:“一口薄棺,一瓶清酒,再為我去喜來眠門口折一支海棠花,我的照片就燒了吧。怎麼樣,很簡單吧。”
“……”
許久,張起靈都未曾許諾她。
“說完了沒有?”張起靈說話的聲音很平淡,卻總有一種不容抗拒的力量。
這個語氣怎麼聽都不像是答應的樣子。
張海棠的嘴角緩緩壓平,她不可思議道:“你不答應?”
他淡淡的反問她:“你為什麼覺得我會答應。”
張海棠被他噎了下,艹啊,氣氛都到這份上了,你小子居然不按套路來。這我要怎麼回?
“你,你怎麼這麼沒良心”她結巴了下:“扪心自問,我對得起這個姓,我對得起張家,你憑什麼不管我。我,我為張家流過血,我為張家立過功!”
她越說越生氣,又不敢說啥重話,隻能用譴責又委屈的目光控訴張起靈。
張起靈視若無睹,自顧着将項鍊重新取下,戴回張海棠的脖子上。
她瞪着那個鈴铛,送出去的東西又被退回來,這他媽完全就是打她臉啊。
想到剛剛自說自話大半天,張海棠就尴尬得要命,躁得想立即挖個洞鑽進去。
就在這時,張起靈冷不丁的開口
“你好像忘記了,你曾經許諾過我什麼。”
“啊?我答應啥了?”
她擡起頭,腦子還沒轉過彎,忽然肩膀就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猛一拽,整個人失去平衡向前跌去,咚的一聲悶響,頭磕在張起靈肩膀上。
她一擡頭,被張起靈的臉色吓得差點跳起來。
“你幹嘛!?”
張海棠目光驚恐:難道要揍我!?不會吧不會吧?不至于吧?!
張起靈看着她躲閃又有些漂移的目光,忽然“啧”了一聲。
張海棠如驚弓之鳥,下意識後退。
誰曾想她剛一動,後脖子忽然被扣住,還沒反應過來,張起靈已經湊了上來,他低下頭,額頭重重抵住她的眉心。
張海棠仿佛聽到腦袋裡巨大的嗡鳴,腦海裡忽然放起了走馬燈,一些久遠的記憶忽然就浮現出來。無非是當初張起靈總想着甩開她,她死皮賴臉跟着,各種花式表衷心的話。
靠靠靠,她明白了!
她對面,張起靈的眼底似乎醞釀着濃烈的情緒,礙于本身喜怒無形的性格,并沒有特别明顯的動作,張海棠隻能繼續小心翼翼觀察。
捕捉到她的目光,張起靈忽然笑了下,問她:“想起來了?”
張海棠有種被抓包的尴尬,讪讪笑着。
不是吧大哥,你不是記性不好嗎!?這麼久遠的事情為什麼還裝在你容量不大的腦袋裡啊!
似乎是她沉默太久,她感覺到脖子後的手愈發收緊,她趕緊小雞啄米似點頭。
“嗯嗯!記得記得。”
“今天的話别再說了。”
“嗯嗯!不說了!”
“不論是一百年,兩百年,你都得活着。”
“嗯嗯!好死不如賴活着。”張海棠小聲歡呼:“活着萬歲!”
說罷脖子後的手緩緩松開,她小心翼翼瞅對方的臉色,見他神色恬靜,似乎已經恢複正常,和以往那樣,張起靈用額頭蹭了蹭她臉。
張海棠簡直要淚灑當場。
你大爺的,你現在裝什麼Hellokitty!姐受夠了,姐要黑化!
張起靈開門要出去,回頭見她站着不動,疑惑道:“怎麼了?”
張海棠狗腿道:“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