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到衣架上挂着的外套,坐在沙發上,伸進口袋的手摸着那隻造型可愛透着草莓香氣的棒棒糖,在無盡的沉默中等來了巡警探訪。
“女士您好,今天我們上門來是有一些事情想向您了解一下。”
女巡警坐在離你稍近的距離,男巡警則握筆坐在遠一些的單人沙發上。
你點頭表示理解。
“請您看一下,照片上的女孩您認識嗎?”
是林如珍的證件照。
“嗯,認識。”
一開口,你都被自己沙啞澀然的聲音吓了一跳。
女巡警面露關心:“女士您還好嗎?”
你清了清嗓子:“沒事,可能有些着涼了。”
“好的,那我們繼續,如果您有不舒服可以告訴我,我們随時停止。”
“您和這個女孩是什麼關系呢?”
“……我剛搬來的時候,她幫我指路和搬過包裹,後來在小區裡偶遇的時候我們也會聊天。”
“關系……大概,可以稱得上是朋友。”
“好的,那您還記得,最後一次見到這個女孩是什麼時候嗎?”
“前天。7月29号,前天下午。”
“您記得很清楚。”
男巡警突然插話。
你與他對視:“因為那天是我先生參加表彰大會的日子。他和你們一樣,是長河市公安局刑偵隊的一名警員。”
似是有些意外,男巡警沒有再多言,隻是眼神示意女巡警繼續提問。
“好的,那您還記得那天的情形嗎?能詳細跟我們說說麼?”
“……那天,表彰大會結束後,我先生去參加警局的聚餐,我就自己開車回家。因為有快遞要取,我把車停在地下二層以後,就步行去往快遞點。拿到快遞回來的路上,我遇到了她……”
你的眼神瞥向茶幾上那張照片:“她和我打了招呼,想幫我拿快遞。但我看她打扮得很漂亮,應該是有約會的樣子,不想耽誤她,就讓她先去做自己的事。我們沒聊幾句,就分開了。”
你感受到指尖的糖果向下凹陷,像是因為大力而碎裂。
“好的。我們在監控中看到,你們兩人分開時,她似乎靠近你做了什麼動作,您方便說說嗎?”
你木然片刻,撤出你揣在腿間淩亂外套裡的右手,掌心靜靜躺着一枚粉色棒棒糖。
“這個,她給了我這個。”
“我能看看嗎?”
你同意後,女巡警接過糖果看了幾眼。
男巡警打量幾眼:“她為什麼給你這個?”
你的目光随着那隻糖移動:“如珍她,很喜歡做些小零食。每次見面,她就像有百寶袋,總會掏出一些吃的塞給我,這次也一樣。”
“那她還說了什麼嗎?”
你拿回糖果,尖銳的斷面把掌心壓出深印。
你隻覺得像是有滾滾岩漿,在你體内自下而上噴湧灼燒。
而你的喉嚨已經被腐蝕得破碎粘黏,需要用盡全力才能擠出帶着血腥氣的聲音。
“……她說,讓我吃完以後給她吃後感……”
“可我忘了……”
或許是你此刻的臉色太過吓人,女巡警立刻制止男巡警的問話,擔憂地看着你。
“需要我為您倒點水嗎?還是送您去醫院?”
一連問了幾遍,你才終于回過神。
“不用了,不用,我休息休息就好。”
“你們,是問完了嗎?”
兩位巡警對視一眼,女巡警溫柔地沖你點點頭:“是的女士,非常感謝您的配合。”
男巡警收拾着手邊的本子和筆,走出大門的前一刻,狀似随意地開口。
“女士,雖然有些冒犯,但你好像一點也不意外我們的到來。”
你還是面無表情的樣子:“早上在小區裡,我看見了去林家的巡警。小區的阿姨們都在讨論,我也記起了那天的事。所以我想,你們一定會來找我問話。”
男巡警恍然颔首。
總之,這件事似乎在你這就結束了。
你側身蜷在床上,天馬行空地發着呆。
——
“醒醒,醒醒寶貝,那都是噩夢,你别怕,我在呢……”
你在不知不覺中睡着,又在權順榮的低語中醒來。
他蹲在床頭,溫柔地用紙巾擦去你額頭的汗。
滿眼愧疚:“你這幾天好像常常做噩夢,是不舒服嗎?都是我沒有多關心你一些……”
你傾身撞進他的懷裡。
手心的糖果掉落在地,他護着你的後腦,另一隻手拾起糖果。
有些融化的糖果不複先前的可愛模樣,黏膩的糖汁粘在塑封袋内壁。
應該是在警局裡了解了有關你白天的問話,他并沒有多問,隻是一遍遍地用指腹從你的後腦順到發尾。
“如果,可能,那天我沒有拒絕她替我拿包裹,如果我耽誤了她的時間,她是不是就不會……”
你不太明白自己的心,也不懂自己為什麼會說出這些話。
隻是權順榮就像是固定你,不讓你随波漂流的錨,在他身邊,你就很自然地說出這些。
“不是的。”他的聲音在你的耳畔響起,堅定而溫柔,“那不是你的錯,也不是她的錯,沒有人希望發生這些。是兇手的錯,是壞人的錯。”
“我答應你,一定會抓到犯人,用法律,替你的朋友讨回公道。”
“不是我的錯,都是兇手的錯麼……”
你低聲複述他的話。
他的話讓你不再莫名的空虛。
直到他拿衣服進了浴室。
“嗡——嗡——”
床頭的手機突然亮屏震動。
你解開鎖屏,是一串陌生的号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