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混團結束後，五朵金花在成都基地停留了兩天後直飛日本參加女子總決賽，男隊回了北京。

名古屋正賽開始當天，王楚欽吃着晚飯忽然連着打了好幾個噴嚏。

劉丁碩頭裡還開玩笑逗他，“要是你打了一個噴嚏，那是孫穎莎在想你，要是你打了兩個噴嚏，那就是肖指導在罵你，要是打了三個噴嚏你就該離我遠點兒了。”

話音剛落，王楚欽又打了兩個噴嚏，還帶出兩個大鼻涕泡，“你少，阿嚏，少放屁！”

劉丁碩默默又站遠了些。

王楚欽一摸口袋，除了乒乓球一無所有。

“柳丁，有紙嗎？”

“草紙行不行？”

“……比沒有強吧。”

王楚欽認命地接過柳丁從廁所裡撕下來的卷筒紙。

“我好像鼻涕擤多了，頭有點兒暈。”

柳丁一擡頭才發現王楚欽整張臉已經燒得通紅，當即扭送到了醫務室。

好在隻是扁桃體發炎，打一劑退燒針再挂三天水就沒事了。

王楚欽坐在保健室挂水，身上止不住地發抖。

“你說你是怎麼弄的啊？我們這暖氣開得我都快裸奔了你還能感冒？”劉丁碩實在覺得不可思議。

王楚欽支支吾吾，“日本太冷了。”

“什麼日本？你别是燒糊塗了，這裡是北京！”

王楚欽不欲多言，劉丁碩卻用自己的方式神奇地理解了兄弟無法言說的怪力亂神，“你的魂跟着孫穎莎去名古屋了是吧？”

北京時間2023年12月15日晚六點四十許，孫穎莎與張本美和一同在後台候場。

名古屋剛下過雪，美和在家門口打比賽，知道場館供暖系統不太靈便，早早就插上了取暖器。孫穎莎站在不遠處，見美和并沒有讓她一起取暖的意思，便轉過身背對着她原地跳一跳，剛剛熱好的身又被場館的冷風吹僵了。

孫穎莎握了握被凍得有些僵硬的手，默默地想，回了國以後一定要提需求，隻要冬天的比賽必須給配一件羽絨服，從頭裹到腳的那種。

也不知道是不是熱身不充分的原因，孫穎莎的啟動根本不在狀态，張本美和連戰連勝，第一局打了孫穎莎一個11-6。

孫穎莎奮起直追連翻兩盤，美和顯然是做過針對性研究，第四局更是打出了一個11-3的大分差。

好在孫穎莎大賽經驗豐富，及時破解了對方的進攻策略，最終3-2拿下比賽。

“很不錯，比蘭州有了很大的進步！”

孫穎莎與美和握了握手，這個十五歲的小女孩如果現在還在中國，也能趕上二隊的種子了，實在是後生可畏。

“凍着沒？”王楚欽的微信來得很快。

“你怎麼知道？”

“包，現在是5G時代了，車馬很快，粉絲發小紅書也很快。”

但一生還是隻夠他愛一個人。

總決賽第二天，海産姐妹正式回歸。

她們這對組合從休斯頓世乒賽奪冠之後一直成績平平，屢屢止步四強，已經被拆了很久。

不知不覺，她們站在彼此對側的時間已經遠遠長過了同仇敵忾的日子。

賽前參訪名古屋的時候孫穎莎就能感覺到王曼昱不像從前那樣對她熟稔，現如今的大合照上，她們之間也總是隔着一個陳夢。

孫穎莎有些失落，但她堅信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王曼昱一定還是把她當朋友的。

下午的同一落點輪流回擊訓練，孫穎莎故意沒錯開讓位，和她撞了好幾次，等着她像從前一樣接住她然後笑着問一句“這麼喜歡我啊？”

孫穎莎萬萬沒想到，這一次的王曼昱隻是對她擡了擡手示意，“不好意思啊。”

王曼昱逼着她承認兩人之間的生疏，一字一句都在提醒她往事不可追，孫穎莎沒辦法像她一樣淡然。

孫穎莎深知在這條血路上相伴的人總會離去，可王曼昱是她從小到大一路相伴的青梅，她不願意兩人就這樣一聲不吭地分崩離析。

“曼昱，我還想和你一起配女雙的，你……還想不想？”

王曼昱這些年早就習慣了搭檔被換來換去，混雙如此，女雙亦如是。大家無非都是同事，一塊兒搭檔交集就多些，見面少了關系就淡一點，留戀某個人……實在是幼稚。

可面對孫穎莎真誠殷切的眼神，她總會想起這個小女孩曾經抱着她說自己是她最愛的姐姐，難聽的實話到了嘴邊又咽下去。

“當然，我們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黃金搭檔！”

孫穎莎假裝聽不出她的言不由衷，笑得一如從前，“那我們就一起拿冠軍！”

當是送我們的最後一個禮物。

女單1/4決賽，王曼昱輸給了陳幸同，止步八強，好在女雙順利挺進了半決賽。

王曼昱主動對孫穎莎說了一句晚上比賽加油，孫穎莎說謝謝。

晚上的女單1/8決賽一開局就遭遇了困難，孫穎莎一路将比分追到14-12才赢下了第一分，馬琳當即叫了暫停，最終3-0淘汰韓瑩順利晉級四強。

即便她還在後台忙着采訪，微信裡的王楚欽永遠是第一個對她說恭喜的人。

而孫穎莎隻想好好睡一覺。

單雙打的半決賽和決賽都安排在最後一天。孫穎莎早有預感，明天會特别艱苦。

孫穎莎先是在女雙半決賽上搭檔王曼昱3-1淘汰了夢迪組合，簡單休整一小時後女單半決賽開戰，以4-1再次戰勝陳夢。

晚上的決賽也都是她的了。

冤家路窄，女雙決賽方面，海産組合再次遇到了來自日本的木原/長崎。

而女單項目上，她又一次站在了王藝迪的對面。

命運循環，天道輪回。

“2019年12月13日。”

孫穎莎嘟囔。

王曼昱沒聽清，“你說什麼？”

“我說，2019年12月13日，我們輸給她們。”孫穎莎擡起頭來凝望着王曼昱，眼神裡隐隐帶着狠勁。

四年前的鄭州國際乒聯總決賽，女雙半決賽剛好是海産姐妹2-3輸給了木原/長崎，而下一場的女單晉級賽孫穎莎又好巧不巧地1-4輸給了王藝迪。

那天夜裡，她一個人坐在場館外看了很久的星空，而王楚欽還在北京和一隊打大循環。

孫穎莎隻能自我安慰，如果命運夠公平，她輸了，那就換王楚欽能赢。

于國際賽場，她攏共也出道沒兩年，成績斐然，幾乎沒怎麼輸過外戰。那場不甘心被她牢牢刻進心裡，一放就是四年。

十六強的盤子就這麼大，天網恢恢，總能讓她等到的。

那種沒有明天的感覺，她不想再經曆第二次了。

“我們要報仇雪恨。”

王曼昱第一次直觀地感受到得罪一個天蠍座有多可怕。

孫穎莎倒背如流地搬出了對手這些年的進益，于配合于單打于戰術，面面俱到層層分析，精确到某一場賽事對陣哪一對組合的第幾分。

布置戰術的時候，孫穎莎小嘴叭叭的偶爾還帶出點手勢，王曼昱覺得她很像一個人。

“又要說我像王楚欽了？”孫穎莎白眼一翻。

“不是，像肖指導。”

孫穎莎倒是真沒想到。

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如果肖指導聽到曼昱這句話應該會很欣慰。

木原/長崎畢竟是搭配了很久的女雙組合，默契、技術在國際賽事上也都算得上頂尖水平，海産姐妹在賽前也做好了充足的困難準備，最終在極度糾纏的比分下拿到了賽點，3-1獲得了女雙冠軍。

是一場酣暢淋漓的複仇。

孫穎莎展開雙臂想和從前一樣抱一抱王曼昱，但王曼昱隻作出了一個要擊掌的手勢。

孫穎莎讪讪地收回了胳膊。

現場後采，記者問她們奪得女雙冠軍有什麼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