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如其來的關心,惹得唐忘川神情一滞,再下一秒,這男人臉上的表情已經變了一道。
他雙眸一閃,立即撇開臉去,對江明月的提議不為所動。
再回過臉時,那副玩世不恭的臉像是什麼都未發生過:“這兒的姑娘這麼好看,不看完,我今兒可不會走的。”
“你!”
正當江明月要發難,唐忘川竟是醉人一笑,拍了拍江明月的胳膊,示意她擡頭。
窗外,一簇簇耀眼無比的煙花冉冉升起,把他倆的臉蛋照得透亮。
兩人一同看着窗外,伴随着一陣一陣砰砰作響,五彩缤紛的煙花散落到黑夜的各個角落。
煙花易逝,随着頭頂上一朵朵美麗的絢爛的花朵盛開、綻放,江明月按壓着心頭的驚喜與震驚,竟不敢有一絲呼吸了。她自幼在青玄山上攀爬捕獵,可還從未親眼見一見煙花的模樣。
“好美啊......”
絢麗消散,隻剩下一團煙霧,以及遲遲未從呆滞中醒來的江明月。
“這......這就放完了?”
她呆呆地望着黑夜的天空盤旋着的濃煙意猶未盡,再轉身問時,隻見唐忘川一副看她好戲的表情,心中頓時不爽極了。
“你盯着我做什麼!”
“看姑娘呗。這如花似玉的姑娘,可不比那些煙花美貌?”
“你!”
唐忘川一臉玩味地上下打量着江明月,像是算準了她會窘迫。
“無恥!下流!”
“你那什麼眼神?要吃了我?”
唐忘川一隻手撐着自己,一邊回望江明月,他邪邪地勾了勾嘴角,見她不答,便又說道:
“我現在可是兩袖清風,身無分文,你若是想打劫,怕隻有我這副皮肉了。”
“你!”
若不是早前已經答應了會守約,她江明月已沒耐心再與這個怪人牽扯。
“我再問你最後一遍,你走還是不走?!”
見識了這尊佛紋絲不動的模樣,江明月索性拍拍屁股起身,抄起唐忘川的胳膊就往肩上扛。
“呲——”
這随手一碰,反倒把江明月凍了個機靈,急問道:
“你的手怎麼這麼冰?跟個冰塊似的。”
“少見多怪,我自幼體質偏冷,不行?”
“是嗎?”
江明月一臉狐疑貼了過來,她皺着眉頭抓着唐忘川的手,遂而好奇地摸了摸他另一隻手。
不出所料,他這一雙手冷得出奇,這世上......怕是隻有死人才會有這個溫度。
“你這人,好生奇怪......”
兩人的臉越靠越近,江明月突然低聲呢喃:“唐忘川,你究竟是人是鬼?”
“呵,瞧你這話說的,”唐忘川呵呵一笑,反問道:“那你覺得我是人是鬼啊?”
看着江明月一時愣住的表情,唐忘川第一個笑出聲來,看着自己被抓着的手,笑道:
“你這個女賊——莫不成吃老子豆腐吃上瘾了?”
“......”
“誰......誰要吃你的豆腐?”
見唐忘川目光灼灼緊盯着自己,江明月頓時臉色一紅,忙不慌撇開臉去,匆匆抽了身,後退幾步。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小賊......你莫逃......”
想來自己收手太快了,惹得唐忘川一個重心不穩,上半身差點向後倒了去。
不過此刻,江明月可沒心情與他扯嘴皮子,她直言不諱說道:“你再這般咳下去,我還真怕金葉子沒到手,你人先沒了。”
她伸出一隻手到唐忘川面前。
“走吧,我現在就帶你找個大夫幫你瞧瞧。”
“不去。”
唐忘川搖搖頭,今日他在湖水裡泡得着實有些久,體内被壓制的寒毒提前爆發,來勢洶洶,如今已經順着經脈爬至全身,刺骨的冰寒惹得自己連打幾次寒顫。
“你不信我?!”
江明月像是看穿了唐忘川的心思,見他始終沉默不語,眉頭也随之緊皺着。
“我江明月行走江湖,講的是一個‘義’字,一個‘理’字,既然讓我護送你,今日說什麼,我都不會放你一個人在這裡的!”
“咳咳,咳咳——這麼誠信?這麼誠心,還需女扮男裝,掩人耳目?”
他笑了笑,擡眼看了身前之人,咳嗽是完全停不下來。
“我們相識短短數時,你摸了我幾次身子,我可統統都幫你數着呐。”
“你......”
“若說你不是一個女色魔,怎麼很難讓人相信呢。”
眼看身子越來越難受,唐忘川也不再與江明月糾纏,趕緊撐着自己,調轉方向,背過身去。
“你!你才是色魔!心術不正的人才會覺得全天下的人都心術不正呢!”
這下流胚子怎如此可惡,話說得如此難聽,燒的江明月兩頰通紅不已。
“好,既然我在你心裡是如此不待見!那還要我帶你去什麼滄州?!我走就是!省得到時候想看兩相厭!”
江明月轉身就直奔大門,故意将兩扇門框砸得框框作響。
“唐忘川,你别後悔!”
她倒是爽快,幾句話說不攏,人已經出了大門,還落下狠話。
“咳咳咳咳咳——”
這人氣性可真大呐。
那嬌小的背影很快消失的無影無蹤,唐忘川全身一松,卸了勁兒,然而兩條斷腿的顫動卻越來越頻繁。
很快,壓制在他體内的寒毒一陣陣湧上來,如同一條條小小泥鳅,迅速地鑽進自己細小的筋脈中活動,一陣惡寒,痛得唐忘川直打哆嗦。
全身如同有無數辮子抽在自己的身上,兩條殘肢更是抽搐不止,完全不聽他的使喚。
大意了,大意了。
唐忘川連忙點了自己身上幾個大穴,以防自己毒傷發作,身下狼狽。
還好......還好沒讓這一面之交的人瞧見自己這樣。
想起剛才那小賊生氣的樣子,唐忘川心中竟然覺得有一絲絲新鮮好玩,他破天荒地沒在自己發病的時候鬧脾氣,而是安靜地躺在地闆上,身邊的事物一件未砸。
窗外熟悉的玉笛聲終于響起,終于要上演重頭戲了。
籌劃月餘,懸在心中的大石徐徐落下。
後背的肌肉僵硬地如同硬石頭,唐忘川忍受着一陣又一陣熟悉的疼痛,習慣地看着頭上的房梁。
這個蒼白的男子在這寂寥空曠的屋子裡,突然大笑起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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