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稍微用了一點力氣,但被調動的肌肉都發出強烈的尖叫抗拒我的命令,垂下手後也還有綿綿的痛意。
我覺得自己可能不在溫暖的被窩,而是在流放甯古塔的路上,并且快要凍死了。
按照我曾經涉獵過的知識來說,認為自己要凍死了這種說法是不合理的。因為,在要凍死的時候,人根本不會覺得寒冷,反而會覺得很暖和。
這源于大腦的神經細胞先于肉/體死亡,意識會變得模糊,思維也不夠清晰。
所以,我根本不會意識到自己要凍死了。
但這個念頭很清晰,清晰得我腦海裡隻有這一個念頭。
但下一秒,環繞在腦海裡的尖銳鳴叫消失了,腦袋也終于不再沉重,并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體溫正在回升。不再頭疼後,一直睜不開的眼睛也終于可以視物。
但入目的卻不是自己熟悉的環境。
我租的屋子很普通,沒有昂貴的家具,沒有精心挑選的家具。房東很懶,懶得應付拮據的租客;我也很懶,懶得花精力去點綴自己腐朽的人生。
細筆勾勒的蓮花栩栩如生,寥寥幾筆就描繪出古人的雅韻;家具看起來也是與工筆畫壁紙相配的實木,顔色厚重,造價昂貴。但很令我頭疼。
我從未租過這種房子,也不會走近這類風格的店鋪,更是對文學巨著敬而遠之。經曆了莫名其妙的車裂疼痛之後,又莫名其妙地出現在這種地方。
還不如一頭撞死算了。
唯一一個跳躍的亮色也很詭異,是一個穿着紅色的……
我眯起眼睛仔細研究,确認了是一個穿着紅色和服的陶瓷娃娃。
這很昭和,符合我對日式的刻闆印象。
于是,我煩躁的情緒陡然一洩。
一切都很合理,這個房間和劇場版裡教主大人對着齋藤母女吃代餐時所處的房間有些神似。
所以,我在做夢。因為睡前太過憤怒,所以夜有所夢。
完整的夢境應該是我終于被發配甯古塔,在快要凍死的時候教主大人又莫名其妙地把我救走,安置在盤星教内。
雖然唾手可得的死亡被中斷,但被夏油傑救下是我的幸運。他那麼讨厭猴子,能狠下心殺掉自己的父母,卻還把我救走。
這絕對是對我的嘉獎。
因為我很虔誠。
既然是夢,那再睡一覺就好了。
醒來一定要記得給教主大人做數據,讓更多猴子入教。而且,什麼手辦,什麼吧唧,什麼立牌海報……
下單!
買!
打工人不就是為了這一點自由嗎!
所以再次睜眼看見的還是和‘入睡’前一模一樣的裝潢時,我第一時間就想罵娘。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放縱一把,結果卻陷入這麼詭異的故事裡。
我從來都是世界的配角。母親早死,所有人都歸結于我和母親的屬相不合。所以母親在生下我後就不能再下床,最終在我還不會喊媽媽的時候去世。
我不知道母親的懷抱是什麼樣,姐姐和哥哥知道,父親也知道,隻有我不知道。而且我還是罪魁禍首。所以什麼髒話都在我身上烙下痕迹,所以我一崩潰就會想要罵娘。
但是這次失敗了。我的嗓子很幹,稍微想要開口就痛得讓我閉上了嘴。痛得像從前長姐拿着帶刺的荊條抽得我在地上毫無形象地求饒。我不知道那個時候的眼淚除了恐懼和絕望之外,還有有沒有希冀。
但是現在喝到嘴裡自稱是母親的女人喂的枇杷水時,這股甘甜好像也流到了在衆人譏笑聲中倒在地上惶恐無助的小女孩口中。
我還沒有搞清楚狀況,淚腺就已經分泌出了液體。
因此,我很慶幸,那天沒有因為肌肉記憶而破口罵娘。
我不知道怎麼回事,我隻知道,我現在是在1995年的日本。家境優渥,可以在九幾年移民日本;父母恩愛,情緒穩定,也把我視若珍寶。雖然他們并不知道,他們疼愛的女兒隻剩下了一副殼子。
他們從‘我’出生就開始記錄‘我’的成長。我是一個最低劣的盜賊,偷走了别人的幸福。一邊希望這個夢再久一點,一邊希望它早點破碎。
趁我還承受得住的時候。
一切在我身體痊愈後和母親去拜訪鄰居之後發生了變化。在母親看起來是身體痊愈,所以她給我換上了喜慶的大紅棉襖圖個好彩頭。母親按下門鈴,等待着房主來開門。
這家人是在一個星期前搬過來的,也是我來到這裡的那天。我低下頭瞅了瞅自己的紅色棉襖,開始猜測或許那次大病是我的靈魂和這具身體的排異反應。
而這麼‘辟邪’的顔色,沒準會把‘我’給趕跑,那這具身體原本的那個靈魂還會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