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等到我在聖誕節第二天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她才告訴我她的預産期提前了,小孩已經出生4天了。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眼睛裡是愚蠢的茫然。這是我不感興趣的領域,所以上一世從未涉及。
“醫生說預産期不是百分百準确的,所以小孩沒什麼問題。這幾天太忙了,忘記通知你了,抱歉小次。”
“那你還好嗎?”
“嗯。稍微有一些忙,不過我丈夫去找幫傭了,所以你不用太擔心。”
挂斷電話後我回房盤算了一下。我什麼都不懂,做事也不夠精細,現在去拜訪反而是添亂,還不如等她們輕松一些了再去。
等到三月份,天氣回暖,我和佳織敲定了時間,約好次日拜訪。
出發前頭一晚,我把禮物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确認沒有任何瑕疵之後就收進了包裡。夏油傑也托我給佳織帶了禮物,是一個面包超人的手持搖鈴。我父母也應我所托,準備了幾本育兒書籍和兩套适用的小衣服。
次日一早,我又檢查了一次行囊,确認沒有問題後就朝着佳織出發了。電車在城市裡極速穿梭,和我心裡高漲的期待一樣勇猛。
佳織還是沒有告訴我小孩的名字,隻是告訴我是個男孩。還告訴我,小孩很能吃,比她預估的還能吃,也比她預計的還要難纏。可是這是她第一次生育,怎麼會有預估這種概念。
電話那頭的佳織很傲嬌:“我就是知道。而且,”
“他真的超粘我的,其他人抱他必須在胸前放一塊我的衣服,不然他聞到味道不對就會開始哭鼻子。”
“真是嬌氣的小孩。”
我點點頭揶揄她:“是啊,媽媽就很嬌氣,所以小孩也很嬌氣。”
……
……
佳織給的地址是一所公寓,門牌号是705,7樓5号。我拿着紙條在公寓門口确認了一下地址,公寓的名字被一輛警車遮擋,看不完全,但除了最後一個字,其他字都是對的。
于是我确信沒有找錯地方,雄赳赳氣昂昂地跨入電梯。出了電梯後,根據提示牌,705在右手邊。701,702,703,704,再往前走,走過一個拐角,路就到了頭。
盡頭上的門牌号是705沒錯。
說起來,這還是我第一次來佳織家,也是第一次見佳織的丈夫。佳織的丈夫我知道的不多,隻知道是個厲害的肌肉男。佳織的兒子我倒是知道一些,是一個臭屁的嬌氣小孩。
于是我理了理衣服和頭發,讓自己看上去更有禮貌一些,然後帶着緊張按下了門鈴。
門很快被打開,但卻不是佳織,是一個穿着警服的男性。看起來也不像佳織的丈夫,因為這個身型和佳織描繪的差了太多。
我愣了一下,以為自己走錯了,再次擡起頭确認了一下門牌号:是705沒錯。
“你好,請問這裡是佳織的家嗎?”
警察擰起了眉,問我:“你認識死者?”
死者…………?
是什麼意思?
警察又重複了一遍:“這裡住着一位叫禅院佳織的女性,20歲,是不是你認識的人?”
禅院……佳織?
這是什麼意思?
裡面有一個粗犷的聲音在叫嚣:“對,昨天佳織說了今天會有朋友來拜訪,所以她才出門了……”
……
……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走進屋子的,也不知道是怎樣坐到沙發上的。
茶幾上擺放着幾張照片,有一張是佳織倒在血泊裡。
我伸出手去拿那張照片,顫抖着去撫摸她的頭發:“為什麼,佳織是短發?她不是長發嗎?為什麼這張照片裡是短發?”
坐在沙發另一端的婦女開口,聲音粗犷得像烏鴉一樣:“她說照顧小孩不好打理,就剪短了……”
照片裡,佳織的頭發不是我熟悉的馬尾,而是我另一種熟悉的海膽頭。她倒在血泊裡,刺撓的頭發被沾濕變得順滑,右腿缺失,不知道被撞到哪裡去了。
左手還在,手上提着的是我從前跟她提過的魚腥草。我跟她說過,我很愛吃這個,但是我很少在超市買到。但現在,這個魚腥草沾上了她的血液,讓我覺得反胃。
右手也被撞斷了,但還在照片的拍攝範圍内。手上也提了一個袋子,是她昨天發過給我的。她說,她逛街的時候看中一頂帽子,說很适合我。
那條簡訊還躺在我手機裡,帽子也躺在柏油路上,佳織也躺在柏油路上,四周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我捏着照片從沙發上滑下,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為什麼呢?為什麼啊?究竟是為什麼……
佳織不是我的恩惠嗎?為什麼要奪走她?為什麼她的丈夫是禅院甚爾?為什麼又要因為各種巧合讓我不知道佳織的姓氏?
又為什麼……她的死因是我?
如果我不上門拜訪,如果我曾經沒有和她提起魚腥草,如果她不出門,會不會就不會出事?
……
我松開照片捂住了自己的臉,把這個念頭甩出腦海。
她會死的。
早在我放棄惠媽這個任務時,她就已經死了。
她不是我的恩惠。她的存在不是神明對我的饋贈,不是為了證明我的存在,而是用來抹殺我的存在。抹殺我的意志,警告我不要做多餘的事情,我隻需要完成自己的使命。
無論在哪裡,無論是哪個世界,我都是NPC,我的感情我的思想我的渴望都不重要。
我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些喘不上氣的時候,另外一位女警給我遞了一杯水,順了順我的後背:“我知道你很難過,但是你先振作一下,這件事還需要你的協助。”
我松開手望向女警,視線被淚水擾亂,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也看不清自己的未來:“協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