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傑:“其實,這個宏大的目标最初的樣子是我們的私心。”
“私心?”
夏油傑走到另一張沙灘椅上躺下,我看不到他的神情,隻聽到他的聲音裡帶着溫柔的堅定:“因為想要自己愛的人能夠安穩地生活。”
“我父母不是咒術師,他們也是我們保護的對象。”
“社會存在無數個看不見的天平,維持着一種微妙的平衡,這種平衡讓咒術師和非術師都能相對和諧地生活。”
“鋤強扶弱,在悟的口中是給強者上的枷鎖,但其實隻是順應社會的發展規律罷了。”
“強者不斷揮刀斬向弱者,總有一天社會的平衡會被打破,曾經的強者也會變成弱者。于是發生數不清的糾紛,失去許多重要的東西之後,人們終于意識到這件事,平衡再次建立。”
“但會難過的不隻是弱者,強者也會失去一些重要的東西。”
“所以,我們保護的永遠隻是我們想保護的同伴而已。”
“夏油叔叔應該也是這麼想的吧?在他在外的那幾年裡,”我閉上眼睛,想起了夏油傑房間裡的那枚和平勳章:“夏油你和夏油叔叔真是一模一樣。”
“你不也是一樣的嗎?”
“算是吧。”我睜開眼睛看着不斷翻湧的海浪,好像看到前撲後繼的我們:“但我的視線裡隻看得到我愛的人,我的動力隻有他們。将對他們的愛擴散到其他人身上,我做不到這件事。”
“如果有一天,”我又閉上了眼睛,想象着那個拉開盤星教大門的夏油傑,給灰原蓋上白布的夏油傑,那個善意瓦解的夏油傑,一字一句地說道:“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你的付出毫無意義呢?”
“如果你發現你維護的東西是你應該抹殺的東西,你的正義是個笑話時,你會怎麼做?”
我緊閉雙眼,不敢看他的表情。雖然是在足夠安全的情況下提出這個問題,但腦海裡他叛逃後的神情依舊刺痛了我。
夏油傑的聲音聽起來比我想象得還要輕松,驚得我睜開了眼睛:“好像我會做不得了的決定。”
“不,”我在心理搖了搖頭,試圖減少蝴蝶效應:“隻是不想你難過而已。”
他點了點頭,垂眸思考了一下,很快得出答案:“我不知道我以後會怎麼選擇,但起碼現在我的答案是:換一個行動的意義。”
他看向我:“是你想聽到的答案,還是你不想聽到的答案?”
我笑了起來,坦然看向他的眼睛:“沒有想聽或不想聽的答案,你的回答對我來說不重要。隻要你記得我永遠支持你就行,不要把我甩開。”
夏油傑從沙灘椅上起來,坐到我身邊,托着腦袋看向我,好奇道:“是什麼樣的情況才會讓你說出這句話?”
他敲了敲我的腦袋,無可奈何地說道:“不是答應過你嗎?我不會離開你的。”
“我不是早就說了嗎,那句話不作數。”
“夏油,”我垂下眼眸輕聲道:“你的人生隻由你自己決定。無論你變成什麼模樣,無論你做了什麼選擇,隻要是你自己選的就好。”
“我永遠支持你。我唯一想和你做的約定是請你不要沖動,等冷靜思考之後再作出決定。我不想看到你後悔。”
如果道路依舊不可行,起碼有選擇的餘地,起碼不用逼迫自己前進。
“剛剛那個也不算嗎?不把你甩開。”
“當然不算,”我笑起來,眨了眨眼睛:“因為我會屁颠屁颠地跟在你身後。”
“雖然你很善變,但這三個約定我都會牢牢記住,”夏油傑拿起飲料遞給我:“拜托你再多依賴我一些啊,我不需要你給我這麼多自由。”
我沒說話,喝了幾口飲料後就松開了吸管,繼續看着翻湧的浪潮。
夏油傑放下杯子,慢悠悠地開口:“那你呢,如果你發現你的行動毫無意義會怎麼處理?”
“怎麼可能,我行動的意義就是我愛的人,他們怎麼可能沒有……”
“那如果你愛的人否定了你的意義呢?”
……
……
過了很久,我才聽到自己的回答,聲音低到快要被海風吹散:“那我将不複存在。”
“小次,”夏油傑站起身擋住了我的視線,認真看向我的眼睛:“我不喜歡這個回答。”
他闆着臉,極其認真且清晰地說道:“你不是其他人的附屬品,你是獨立的存在,不要因為其他人否定自己。”
我閉上眼睛,想起了04年的那個冬天。那個時候夏油傑陪我去了我真正的故鄉,還在陽台上默默陪了我很久。從我踏入房間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自己完整而自由地活在這個世界裡。
我沒有承擔誰的使命,沒有容納誰的情緒,我所有的行動都基于我本人的意願。
“我知道的,夏油,”我睜開眼睛,看向還帶着擔憂的夏油傑,語氣誠懇:“所以我也希望夏油是獨立的存在,所以隻和你做一個約定。”
夏油傑聳聳肩,站直了身子,一臉戲谑:“既然如此,那我們之間便有三個約定,反正你管不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