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呢。”
我夾起一塊烤肉放在灰原的盤子裡,有些惋惜地說道。
“我以為他會繼續做咒術師。”
畢竟灰原還活着。去年,他們兩個都通過了觀察期成為了一級術師,隻要不遇到特級也不會有生命問題。
而‘窗’評級錯誤這種情況已經很久沒有發生了。原本這種狀況出現的概率就小,在保守派和改革派的共同努力下,‘窗’的業務能力提升了不少。
“會回來的,”灰原将剛剛那片烤肉咽下,朝我肯定道:“七海一定會做回咒術師的。”
“哦?”我挑挑眉毛喝了一口啤酒,不壞好意道:“我比較想讓七海繼續做普通人,而且我現在也有辦法讓他提前完成自己的夢想。”
灰原眨巴眨巴眼睛,不明白我什麼意思,我也沒解釋,隻繼續翻着桌上的烤肉。
吃完烤肉後我載着灰原回到了自己租的房子,他進門的第一句話就是“哇,前輩租的房子好大啊。”
“當然了,加茂家的工資很高的。”
畢竟是禦三家之首。
我拿出拖鞋遞給灰原:“這是我爸爸的拖鞋,可能會有點大,你将就穿,我之前消過毒了。”
去廚房的時候我很高興。上一次我見到東京校區的人是夜蛾,不提性别,就提師生這種身份,我也很難和他很親近。更何況夜蛾不是一個外向的人。
其實我也不是。我外向隻有兩種情況,一種是迫于場面的‘外向’,一種是因為知根知底的‘外向’。和灰原便是後者,而和夜蛾哪種都不是。
在加茂家也有幾個合得來的同僚,但怎麼可能比得過像灰原這樣感情深厚。
除了家人,灰原是唯一一個進到這間屋子的人,所以我也沒有準備一次性拖鞋。
我将飯團從冰箱裡拿出來,再加上冰袋打包好遞給灰原:“你下次來京都出差也要提前告訴我,我好給你準備鈴木家的飯團。”
“謝謝前輩。”
“不客氣。”我趁着他鞠躬揉了揉他的頭發。
灰原沒有躲開,乖巧地站在原地任由我處置。
真是越來越喜歡灰原了。
将灰原送到車站之後我朝他揮揮手:“灰原要照顧好自己哦。”
灰原點點頭:“我知道啦前輩,下次請讓我請前輩吃飯。”
“好啊。”
我上前一步張開雙臂,“抱一下吧,灰原。”
“前輩。”
“嗯?”
“要不前輩還是回東京吧,夏油前輩他們也很歡迎前輩回東京。”
“不要,”我松開手退後一步,笑嘻嘻道:“他們給我發的三瓜兩棗我看不上,而且我更喜歡加茂家的理念。”
三室一廳隻短暫地有了一些人氣,等我再次打開門,屋内又恢複到了以往的冷清。這種冷清是換個更小的房子也會有的。
我從前不就是嗎。
那個時候,我住的還是合租房,也才剛剛接受現實的毒打。我從老家那個池塘跳到省會那片湖泊,每天都有新的沖擊,每天疲憊地活着。在二十五歲的時候認識到了人生的真相,對一切都失去了興趣,直到27歲那年我來到了這裡。
從前我可能覺得這不過是一個漫畫世界,可在裡面生活得越久,我越來越發現,它更像是一個平行世界,甚至和我原來的世界所差無幾。
偶爾我會想,那在這個世界,我27歲的時候會是什麼模樣。
偶爾我還會想,我從前哪裡可以做得更好。
想未來會讓我陷入失落,因為美好的‘想象’還沒有來;想過去也會讓我情緒低落,因為我的過去好像沒什麼可以稱贊的地方。
最好的情況是什麼都不想,可一個人待在房子裡的時候我很難不去想。不然我又做些什麼呢?
所以今天晚上能和灰原短暫地聚一下讓我覺得很高興。
我掏出電腦開始寫任務報告書。
是關于夏油傑和‘不空教’那件事的報告書,這次‘戰役’是夏油傑完勝。
哪怕五條悟沒有站在他那邊,也沒有人能拿夏油傑怎麼辦。不止因為沒有任何他和‘不空教’實質性聯系的證據,還因為咒術師實在太稀缺。
尤其是野生咒術師,從灰原那一屆過後,這幾年都沒有新人被發掘。世家裡當然有新的咒術師補充,但能成為特級的少之又少。
所以我隻能夾起尾巴做人,還得接下梳理這件失敗任務的苦差事。
從我潛伏進去但沒拿出實質性證據出來之後,加茂幸二,也就是我的頂頭上司看向我的目光就多了一些審視。還有其他人也是這樣。
天地良心,我一點徇私舞弊都沒有,甚至還被激起了勝負欲,可最後還是一無所獲。
他們甚至演給我看,幾個人聚在那裡,神神秘秘地搗鼓什麼,然後收整行裝出發。我尋思着他們哪怕不見夏油傑也會見什麼核心成員,于是便更過去,誰知道親眼目睹他們的大型傳教現場。
被迫接受傳教的我氣得差點摔掉用來取證的相機。
這是内奸會遭到的待遇嗎?!!!如果我是内奸的話,那不應該是我蹲點的時候他們幾個好吃好喝地把我供起來,然後我吃完東西一抹嘴回去告訴同僚什麼都沒發現嗎?
而不是他們坐車我跑步,遛狗似地将我溜了幾大街之後氣喘籲籲地接受他們的傳教。
很多次我都跟鈴木吐槽,不說五條悟他們有沒有這個心計提前多年布局,我看起來像那麼有腦子的人嗎?還内奸,我幹現在的本職工作都累得不行。
要不是為了找絹索,我早就不幹咒術師了。
不過……好像我簽了就業協議,而現在唯一願意保我,讓我抱大腿的人隻有硝子了。
洗完澡後我用硝子送我的吹風機的時候如此感歎道。
硝子開始留長發,推薦的吹風機的确好用,頭發幹得快還不毛躁,很适合我這樣的懶人。
夏天的時候,我回家從衣櫃裡找出了自己初中三年級時期的校服,想着趁現在臉上還有膠原蛋白去和津美紀一起去拍一套JK制服寫真。
幹脆拍套全家福好了,三個小孩都在上學,照片拍出來挂在牆上一看就令人感慨‘未來可期’。
可是我低估了自己的發育。
先不說胸圍和袖長,就拿裙子來說,那也短得太多了。初中畢業照上我穿着隻在膝蓋上方一點點,但現在穿上之後隻遮住了大腿根下半掌寬的距離,根本沒法穿出門,更何況上衣還少了一顆紐扣,在我找出來的時候就少了一顆紐扣。
所以這套衣服等于無效保存。
但全家福還是拍了,被我擺在京都那間屋子照片牆上最顯然的位置,其餘地方貼滿了我和家人的合照,津美紀和惠占大頭。
菜菜子姐妹跟着夏油傑一起訓練,津美紀和惠則是跟着五條悟。津美紀好像無所謂,但惠很明顯想跟夏油傑一起訓練。強扭的瓜不甜但是強扭的人很爽,于是五條悟很高興帶着惠見世面。
而津美紀目前隻接受體術訓練,和咒術師接觸多了,津美紀也能看到咒靈了,不過就是普通‘窗’的水平而已。所以那副眼鏡也不需要了,雖然到現在還沒有開發的消息。
醜寶還是由夏油傑保管,惠早早地就發現了自己的‘醜寶’——他的影子。
随着惠越長越大,他的名字也在咒術界裡越來越響亮。畢竟他擁有的術式可是禅院家的祖傳術式。可是直到現在,禅院家也沒有人來找過我談他的歸屬問題,似乎也沒有越過我直接找上惠本人。
這個謎團在我休假找硝子玩之後解開的。
我和硝子坐在酒吧的角落裡一邊喝酒一邊小聲嘀咕着酒吧裡活躍的男男女女,像從前和佳織那樣。從前和佳織隻敢對着雜志上的模特嘀嘀咕咕,但現在武力值上去之後就敢在邊邊角角裡哔哔。
而且,不提硝子抽煙又喝酒,一副冷漠大姐大的派頭,光是我腿上露出的傷疤和我臉上無所畏懼的表情就足以說明我們倆不是那麼好惹的,絕對是‘背後有人’。
雖然‘背後有人’的是硝子。
巧的是,夏油傑和孔時雨一起出現了。他們可不像我和硝子坐在樓下,而是在二樓的VIP室。
所以大概率,夏油傑還是通過孔時雨得到的盤星教。有時候不得不怨恨人和人之間的運氣天差地别,我從前找得那樣辛苦也沒能找到他的蛛絲馬迹,而夏油傑輕輕松松,起碼比我輕松多了就找到他。
硝子轉過頭問我要不要上去,我聳聳肩說不去,硝子便留在原地陪我。
過了一會兒,孔時雨下來了。
他端着酒杯坐在我們身邊的空位,我以為他是來和硝子打招呼的,便好奇地看向硝子,硝子卻沒什麼表示。
“沒想到會在這裡看見你,”孔時雨舉起酒杯對我說道:“惠還好嗎?”
我不明所以歪了歪腦袋疑惑道:“你不應該問夏油嗎?怎麼問我。”
“是和夏油傑聊到我了?”我來了興緻,追問道:“你們聊了什麼?”
“嗯—倒不是和他聊了什麼……算了,”他放下酒杯看向舞池中央的年輕人,有些遺憾道:“本來想和你聊聊故人的,但好像你什麼都不知道,所以還是算了。”
故人,我能和他有什麼故人。
我聳聳肩喝了一口酒看向那群活躍的俊男靓女,“比起這些人,甚爾當年可能更出風頭吧。畢竟是以此為生的人渣。”
他和我能聊的除了夏油傑和惠便是伏黑甚爾,再怎麼說夏油傑和惠都擔不起‘故人’這個稱号吧……
“沒錯,”孔時雨低低笑起來,“那家夥在讨女人歡心上很有天分。”
我點點頭搖頭晃腦道:“沒錯,就是對我太過分了……”
孔時雨安慰道:“你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我偏過頭看向孔時雨,帶着壓迫問道:“哪裡不一樣?”
“又為什麼……”
我盯着他不放過他任何一個動作。
“為什麼你不意外我知道你說的故人是甚爾?你知道我和甚爾認識?我從未和你見過面,為什麼你會認識我?”
“啊—”孔時雨自知失言,有些頭疼,他皺着眉猶豫了一會兒道:“我不知道那家夥死之前有沒有透露什麼,但現在他的故事已經完了應該也沒什麼影響。”
他轉過頭看向我,坦然道:“在你懸賞我們那幾年,我們就認識你了。不過甚爾調查了一番之後就聯合你當時的老闆一起撤下了你的懸賞令,我也收到了他的封口費不對任何人提起和你相關的事情。”
“……”
“可以……告訴我有關他的全部嗎?”我懇求道。
腿上的傷疤真的是個笑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