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9日那天的天氣很不錯。我們在這裡等待的這幾天裡,這個偏僻的小角落就跟天漏了一樣,每天都下着雨。有時磅礴如海浪,有時如涓涓細流般溫柔。
雨季早就過了,那段時間我在京都的那間公寓裡‘潛逃’,中間有一次歌姬還來找過我。我聽見她在詢問我的鄰居我這間屋子是否有人出入。
答案當然是沒有。因為我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回公寓的,然後也沒再出門,門把上的灰塵可以作證。除了家政阿姨,沒有人知道我在這裡,而家政阿姨哪是那麼容易讓歌姬找到的。
幸好來的不是五條悟和夏油傑。為了防備他們兩個,我特意花重金打通了門衛,倘若看見留着長發,額前還有一撮劉海,或者一個戴着墨鏡或者眼罩的白發男子就給我發消息。
那錢倒是白花了。
不過我不差這點錢。
所以在這裡等待的這幾天我的脾氣非常暴躁。除了與幸吉外沒人有意見,虎杖一臉乖巧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玩自己的手機,釘崎也是是而非地跟夏油傑交流咒術問題。
與幸吉說我太吵了,能不能淡定一些,我抓狂道:“我不能!”
“我讨厭雨季!我讨厭連綿不絕的雨季!”
所以19日早上,我在鳥兒們的吵鬧聲中醒來,下一秒就聞到了雨後晴空獨有的味道。
吃過早飯,我正琢磨着今天幹點什麼來慶祝不下雨的時候,與幸吉收到絹索的聯絡,說他們很快就會過來。
真是一個好日子。
真是一個明媚、有希望的好日子。
我想,能在這樣的日子裡結束一切,是命運對我的嘉獎。讓我在我喜歡的晴天,結束我這麼多年的責任。
在這樣的日子裡失去未來,無論是絹索還是真人,我都覺得有些可惜。
這種感情是我不曾預料到的。
什麼東西又能提前預料呢?成績?友情或愛情來臨的瞬間?升官發财機會出現的時刻?
什麼都無法預料。所以隻要能作為人活下去,未來全是意想不到的故事,總會有值得慶幸的瞬間。我不正是因為此所以才能活到二十七歲嗎?
我又怎麼會預料到,‘上輩子’堅持了二十多年,支撐我站起來的信念會在這個世界甚爾死後開始瓦解呢?
夏油傑說的那句話很有道理。
如果要活下去必須學會自我肯定。
可我現在無法肯定自己的人生,在那個‘二十七歲’時好像也不能。
我隻是知道我該做什麼,于是我活着。
曾經甚爾死後,我和夏油五條兩個人吵架時,他們問我的問題我到現在也無法給出答案。我的人生是怎樣的,我的價值又是怎樣的。
我不知道。
很多人,包括津美紀在内的很多人都在我辭職回到東京後問我:“小次,你接下來打算做什麼?”
我反問他們,我必須要做點什麼嗎?
他們搖搖頭說不是,隻是好奇。
我也好奇自己接下來會做些什麼。但在想到做些什麼事之前,我不知道答案。
所以接下來做些什麼好呢?
我藏在結界裡望着腳下的天空,默默道,反正現在要先處理絹索,如果讓絹索逃了接下來要做什麼就很清楚了。
夏油傑召喚出來的咒靈很乖巧地呆着,我趁夏油傑不注意,偷偷把這隻‘鳥’的毛發弄亂,這隻‘鳥’也乖乖地按照一開始的囑咐一聲不哼。
“别欺負它啊,它最讨厭自己的毛被弄亂了。”坐在我前方的夏油如是道。
他的眼睛還緊盯着與幸吉藏身的那間屋子。
我伸出手将咒靈的毛捋順,好奇道:“你和咒靈有心靈感應了嗎?它剛剛不是沒出聲嗎?你為什麼知道它不高興了。”
夏油傑笑着道:“因為它擡頭看我了,很委屈。”
“好吧,我錯了。”
等得有些無聊的時候,絹索和真人出現了。絹索還是‘川入’的身體,這讓我有些緊張。我見識過‘川入’的術式,無需任何媒介,也不需要結印,似乎隻是他一個念頭就可以發動術式。
“來了。”夏油傑提醒道。
随着他的這一聲提醒,我們視線重點的那間屋子開始崩塌,瓦礫橫飛,一片荒亂之中,我看見真人抱着絹索四處躲避,最後絹索被真人安置在不遠處的斷壁上。
正如我們計劃的那般,水庫中央出現了‘究極機械丸’,與幸吉介紹的時候說了很多,但我隻記得‘究極’這個詞。他沒在講解的時候給我們展示這個‘機械丸’的具體模樣。
恕我直言,沒什麼保密的必要……
不就是長大版本的普通機械丸麼……
不過,看樣子,‘川入’似乎無法發動術式了?不然他為什麼不自己用術式逃去更安全的地方?
我忍不住有些無語,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居然還敢用這具身體來見與幸吉。不到最後誰都不知道誰會赢,他還這樣沒有後手地親臨現場。
或許他有後手,但就目前來看,這個後手不是瞬移。
萬一……他确實相信‘凡事總有例外’,也的确留了瞬移作為後手……
所以我一定要攔住他的瞬移。
真人将絹索放下後就走到了虎杖他們藏身的正上方,那裡可以看到與幸吉的信号。我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害怕被真人察覺到結界壁的細微波動。
好在與幸吉的‘究極機械丸’是真人的菜,完全吸引了真人的注意。
夏油傑指了指在斷壁上觀戰的絹索,道:“那個就是你說的絹索嗎?萬惡之源的罪犯?”
“沒錯,”我點點頭,深呼吸了一口空氣,穩了穩自己有些慌亂的心跳,認真道:“我們去他身後,大概20米的距離。”
“好。”
夏油傑操縱着咒靈繞到絹索身後,我趁機将我和夏油傑的結界分開,以便于接下來的行動。
我和夏油傑在絹索身後20米的位置停下,沒發出一絲聲音,連結界壁咒力的波動都在我的控制範圍内。
絹索背對着我們,津津有味地看着正在戰鬥的與幸吉和真人,似乎并未察覺我們在他身後準備襲擊他。
我又深吸了一口氣,按照平時訓練的那樣,在自己的結界内開始起舞。
和從前一樣,每一個動作的角度都一模一樣;和從前不一樣,心髒跳動得有些雜亂。
果然我還是無法做到心無雜念。
随着動作轉身的時候,我看到了夏油傑,他微笑地看着我,點點頭鼓勵我。昨天讨論作戰事宜時,他也是唯一一個支持我想法的人。
我閉上眼睛,心穩了幾分,不斷回想老師曾經的指導。
咒術師最常做的訓練是舍棄步驟。在戰鬥中,每一秒都至關重要,所以黑閃也和領域一樣是評判一個咒術師才能的标準。
我從未打出過黑閃。不是因為我的術式偏向防禦,隻要有咒力和‘拳頭’就可以打出黑閃。我不能打出黑閃是因為我和歌姬一樣,不會對自己的術式做減法。
因為我一直以來訓練得都是如何将自己的領域提升到極緻。
所以咒詞、掌印、祭舞、祀樂我都不可以省略。
每一秒中都按照鈴木給我找的那位前輩進行。
“睇飛,”
“雪翻,”
“福普,”
“靜妙,”
“照仁,”
“虛涵,”
“檸青,”
“芳采,”
“蒼舞。”
我雙手結印,睜開眼睛看着前方悠閑的背影,慢慢道:“領域展開——”
“俱屍加那城。”
我沒打出過黑閃,但我覺得我吟唱完畢,展開領域的這一瞬間的時間應當和黑閃的要求不會差很多。黑閃要0.000001秒,我發動領域的時間可能隻有0.00001秒。
反正足夠了。
我攔住了絹索。
是我赢了。
這就是今天、以及未來的基調。
陽光和夏油傑被我隔絕外。
絹索再也看不到真人和與幸吉的戰鬥,四周變得漆黑,但他依舊沒什麼反應,好像他早就發覺我存在了一樣。
“呀嘞呀嘞,稍微有些低估你了呢。”
他坐在原地,聲音裡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因為會開領域,所以就一個人來這裡了?”
看來他沒察覺到夏油傑他們的存在。
我盯着他的背影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會來這裡?”
“我很蠢嗎?早在交流會之前我就預料到機械丸會找你聯盟。”
我朝他走去,一邊公開自己的術式情報,為自己的領域添磚加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