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十一天預知自己的死亡期限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糟糕透了。
曾經,我看過很多這種電影,隻為了确定自己是否是真的想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我問了自己千遍萬遍,每一次我都斬釘截鐵地說:我願意。
無論是我為了逃離小時候的噩夢拼命奔跑的時候,抑或是我拿到自己渴求的自由和尊嚴之後,我都是這個答案。最開始我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也是這個答案。
所以才在以為自己要凍死的時候感到雀躍。
可我沒被凍死,還開啟了嶄新的、從前想都不敢想的人生。
然後,我曾經的渴求來到我眼前。
……
……
“我有讓廚房做飯團,你走的時候不要忘記拿了。”
這聲音很熟悉,傳進我的耳朵裡給了一些力量。我想起來了,這是鈴木的聲音。
坐在我對面的鈴木放下棋子,手指收回到自己寬大的和服袖子裡。
真好看。
無論是鈴木還是鈴木身上的家徽都很好看。
鈴木沒有成為鈴木家主,他父親還在那個位置上兢兢業業,但鈴木家還不能打破禦三家的格局。
“怎麼還是這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我擡起透看向鈴木,他伸出手在我眼前晃晃,好奇道:“你在想什麼呢?該你了,怎麼還發呆。”
我沒回答,垂眸從手邊的棋簍裡撚起一枚棋子舉在半空中。
位置早已想好。
這盤棋本該在17年12月,我離開京都時完成。
的确是我快赢了沒錯。鈴木沒注意到我的陷阱,他現在走的每一步都和我設想的一模一樣。
再一個來回,我就赢了。
但我遲遲無法放下棋子結束這一回合。
“怎麼了?”耳邊響起鈴木擔憂的聲音。
我該怎麼說呢?
舉在半空中的手垂下,放在桌面上。我偏過頭,碾着手裡那枚小小的棋子。
我該怎樣告訴鈴木,我的生命走到了盡頭呢?
并且還需要他的幫助。
可巨大的愧疚感像狂風暴雨裡的狂風一般,吹得我無法前進。
細細論起來,我一直都在找鈴木幫忙。找他幫我做投資,找他幫我牽線搭橋,找他幫我查資料,找他幫我完成我的使命,找他拿飯團,甚至房屋中介和家政公司都是他幫我選好的。
他像一個聖誕老人一樣,滿足我每次的願望。
我張了張口想要說話,卻發不出聲音。
是聲帶出問題了嗎?不是,我現在健康得很。
隻是身體很健康而已。
我從那個廢棄水庫回到東京,洗完澡後從乘着夜色隻身趕往富士山的那兩天裡,我一個人望着富士山想了很久。我下定了決心,确認自己真的可以割舍一切後才回到東京去找硝子他們坦白。
可無論怎樣,我都無法開口告訴别人我要死了。
是了。從前我一直覺得,‘隻要活着就會有出口’,27歲走到出口的盡頭時,我第二次渴望死亡。第一次是在知道外面的世界前。
在‘16’歲那年,甚爾狂妄着赴死後我開始懷疑這個理念的準确性。
‘出口’有那麼重要嗎?反正終點都是死亡,而且在尋找出口的路上我會遭遇很多的痛苦。
可在這等同于死亡來臨的瞬間,我才終于明白。我想要的,不是出口,而是幸福。
無論是知曉世界的7歲,還是達到盡頭的27歲,抑或是甚爾在我眼前消亡的‘16’歲,我想要的都是幸福,根本不是什麼死亡。
“鈴木,”我低着頭哽咽道,“我要死了。”
鈴木一把抓住我的肩膀,力氣大到我收起眼淚,不擔心自己的未來,隻關心此刻的疼痛。
他平日那雙布滿笑意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什麼意思?”
聲音冰冷,不可置信,以及憤怒。
我忍着肩膀處的痛意,擡起頭扯起一個笑容,無奈道:“很痛哎,能不能先松開,今天還不是我的死期……”
沒等我說完,他松開了禁锢住我肩膀的手,端坐在位置上看着我,眼神壓迫。
我不敢對視,于是揉了揉肩膀後低下頭,攥緊了手裡那枚小小的棋子,像攥住自己流失的生命那般用力。
“19日封印完絹索後,”我低着頭慢慢道:“在我準備解除領域的時候,我本該知道的記憶才回到我腦海裡。”
準确來說,是我這具身體的原主人‘王雅次’告訴我的。
我準備解除領域的時候,她突然地出現在領域裡,然後朝我走過來,伸出手抱住我。
她說:“辛苦了。”
她還說:“對不起。”
接着她說:“我們快死了。”
她說:“這是我能夠召喚你來的代價。倘若在‘涉谷事變’喪失性命的潛力咒術師中有人願意用自己的性命和自由換一次解救他人的機會,這個人就可以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