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關系之後,一切都名正言順了起來。鈴木申請了長簽留在德國照顧我的起居,在此之前,是母親照顧我。我看着母親若隐若現的白頭發,提出找護工來照顧。母親可以休息,護工也很專業。
母親同意了,但護工來了之後母親并沒有休息。護工工作的時候,母親總是站在一旁觀察别人是怎麼做的,還會拿個小本本記上,吃飯的時候還會問護工一些注意事項。等她學會了,她就變成了護工的小助理,和護工一起照顧我。
我勸了很多次,但她聽不見,隻微微皺着眉看着我殘缺的雙腿,臉上是濃郁的擔心。我想,這個世界上最不想我失去雙腿的或許不是我,而是我的母親。
鈴木在某一天的清晨突然出現在我眼睛裡。那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樣在病床上醒來,醫院的工作人員也像往常一樣進來給我檢查。護工也早就收拾好了病房,留出适當的空間供醫生操作。母親因為腰傷複發回我們租的房子休息沒在病房過夜,但她應該也快到了,她一直很準時,在醫生檢查完,在我餓肚子之前就送達早飯。
和往常有些不一樣的是,推門而入醫生和護士的眼睛裡有非常明顯的狡黠。我不知道這狡黠從何而來,看了看護工,護工也疑惑地看向我表明她也不知情。
護士開始取我傷口的紗布,醫生開始探查情況,随着他們的動作,我終于知道他們眼裡的不是狡黠,而是打趣。
在他們身後,一個穿着黑色沖鋒衣的男子随着他們一起進到病房來。他和醫護人員一樣,也笑意盈盈地看着我,然後堅定地朝我走來。
他走到我面前,暫停了其他人的時間,從夾縫裡伸出手揉我剛梳整齊的短發。他身上帶着冷氣,手掌卻很溫暖。
“小次,”鈴木對我說:“我拿到了長簽。”
他對我笑了笑,退回到牆邊背靠在牆上,微微歪着腦袋看着我,解除了施加在其他幾人身上的術式。
術式被解除的那一瞬間,我聽到了醫生有些疑惑的聲音,聽到了醫療器具的碰撞聲,聽到了護士的憋笑聲,還聽到了走廊裡滾輪滑動的聲音。但這些聲音離我很遠,我腦海裡最響亮的聲音還是剛剛鈴木那句“我拿到了長簽”。
我申請過簽證,知道拿到長簽需要多長時間,而距離我們确定關系到他拿到長簽來這裡的時間遠遠短于流程需要的時間。這意味着,他在我們确定關系之前就已經申請了長簽。
我不知道如果他原本的打算,确定關系當天他就回國了。那天他看起來似乎沒什麼特别大的情緒波動,我為此還有一些失落。我知道鈴木喜歡我,但原來他的喜歡不過如此。
可我現在坐在床上,和靠着牆站立的他對視,我才知道這個念頭有多站不住腳。
他很愛我。
我很笃定。
鈴木和以前的他有些不同,他沒有站得筆直,而是松懈地靠着牆站立。這不符合世家的禮儀,隻有在私底下他才會這樣,可現在不是私底下。
他靠着牆對我笑,好像卸下了什麼東西。和以前相同的是,他依舊沒像其他人一樣隻關注我的傷疤。
他隻看向我的眼睛,嘴角挂着下意識的笑容。他隻是站在那裡靠在牆上,無端讓我覺得我和他之前有着一道散發光芒的橋梁。
我們的未來将燦爛無比。
這個念頭清晰無比。
母親來時也很驚訝。她推開門的瞬間,鈴木就極其自然地站直了身體,仿佛剛剛沒正形的人不是他。母親愣了一瞬,狐疑地走到桌子邊放下餐食,很快,她的注意力又被我傷口吸引過去。
于是鈴木又悄悄看向我,我們的視線碰撞在一起,不約而同地盛滿笑意,守護隻有我們兩人知道的快樂。
鈴木坐了最早的飛機飛來德國,行李郵寄到了我和母親隔壁的那間屋子,一個人跨越山海,跨越街道,跨過阻礙來到了我身邊。哪怕我不需要他,他也來了。
那天晚上是我們第一次接吻,一開始有些青澀,但最後逐漸濃稠。唇齒相依的時候我睜開眼睛看了看窗外的月亮,隻覺得這個世界又美好了幾分。
第二天我又嘗試着勸母親休息,每天可以來醫院,但看着就好,不要操心。當然不來醫院是最好的,我希望她也可以在附近轉轉。
我以為哪怕有鈴木在,母親也不會輕易放開手,但她糾結了一下,還是點點頭同意了。母親松開手,揉了揉我的頭發,輕聲道:“小次,媽媽很高興。”
我知道她高興什麼。因為我也為此高興。
我高興我未來的人生有趣有盼,她也為這高興。
在我康複期間,五條、灰原、七海包括伊地知都打電話來慰問我,我的語氣比從前輕快,電話裡他們的聲音也越來越輕快。從他們口中,我斷斷續續知道咒術屆發生了很大的變革,知道五條悟和夏油傑兩個人都開始大刀闊斧地改革,也知道天元在背後給了不少支撐。
鈴木家也屬于世家,但并不算三大家。之前雖然和加茂家交好,家族内站隊保守派的人也居多,但家主大人,也就是鈴木父親屬于改革派。所以自然而然地,鈴木家分了家。那些叔伯自立門戶和保守派站在一起,比起壽命有限的五條悟和夏油傑,他們更相信古老傳承的根基。
那些被詛咒的‘睡美人’還在沉睡,絹索沒有拒絕溝通,但沒有說出他任何的籌謀。
2019年初冬,夏油傑舉行了婚禮。那天我正滿頭大汗地做複健,鈴木也在,我們一起或聽或看地關注着婚禮現場。他們的婚禮才剛開始,我的複健卻持續了大半天。
他們沒有選擇傳統的日式婚禮,而是選擇了西式。整個婚禮的主色調是藍色,是大海的顔色。就我看到的場景而言,很唯美很浪漫,一看就花了很多心思在上面。
小時候我經常見到夏油傑發自肺腑的笑容,随着歲月的增長,我很少見到了。但現在那種笑容又重新出現在我眼前,昭告着他有多高興。
這個笑容和夏油傑以往的冷酷形象不太相符,但很純粹,純粹到任何人看了都會卸下防備,更不會有人相信露出這個笑容的他經曆過怎樣的黑暗。
新娘也很好看,笑起來有兩個可愛的酒窩。五官雖算不上出彩,但一雙眼睛很水靈,硝子說沒有人能在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輕易的移開眼睛。我也是,她和夏油傑一起看向鏡頭,我隻是被她透過鏡頭看着就覺得戀戀不舍,更何況現實裡。
當然最後還是離開了,因為鈴木在一旁敲了敲我的腦袋,讓我不要偷懶繼續鍛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