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璨心裡又是咯噔一下，邊皺着眉頭問：“對誰兇？葉楊嗎？為什麼？”邊終于掩着心虛，像是順便似的點開了葉楊的那八條未讀。

“對啊！還有我！他還兇我！氣死我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呀，莫名其妙的。”他的耳邊是樓琰小同學對樓老爺子撒嬌性質的控訴，全副心思卻完全在葉楊的那幾條微信消息上。

葉楊的這八條微信是分好幾個時間點發的，第一個應該是去上班的路上，内容是：

「我去上班了～～小琰沒跟我一起，他等你。待會兒見～～」

「下雨了，好冷呀～～這麼冷都不下雪嗎？上城冬天會下雪嗎？」

「你喜歡下雪嗎？我以前有段時間非常讨厭下雪，不過後來偶爾又還挺懷念的。」

第二個應該是剛到片場時的，内容是：

「[位置]」

「為了防止你們去錯地方，今天也給你打個卡吧～～」

第三個是吃中飯的時候，内容是：

「[照片]」

「起床了嗎？吃午飯啦～～」

第四個是距離上一條約十分鐘後，内容是：

「樓璨，我好想你。」

他傻傻地看着這些文字，愈發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這個家夥，果然沒說。這個家夥，發這些的時候，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樓琰見他盯着手機發呆，便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八卦地問：“哥，你和葉楊哥昨晚……睡啦？”

額……

“他跟你說的？”他問，語氣有點不爽。他簡直快要瘋了，怎麼一覺醒來好像全世界都知道了？

“沒有，”樓琰說，“不過傻子也能猜到呀，何況我還這麼聰明。”

猜？啊～～～！！！到底都是怎麼猜到的呀？？？他真是快要瘋了。

哎，做都做了，事已至此，現在來追究這些也沒什麼意義了，他于是回到剛剛的話題，問：“外公怎麼兇葉楊的？你把早上的情況跟我說一下。”

卻見樓琰為難地說：“額……爺爺不讓我說。”

他又急又氣，再好的脾氣都快要壓不住了，煩躁地啧了一聲。樓琰連忙識相地改口道：“不過，我肯定是跟你們一夥的呀～嘿嘿～～”畢竟樓琰小同學自己也是既快憋死了又快替他倆急死了，“其實倒也沒真的兇他，就……很……哎呀，我也說不清楚，反正我覺得不好。”

然後，樓琰就把早上的事情一五一十跟他說了。他聽完大腦更是亂成了一團漿糊，外公這個态度，是什麼意思呢？他也不是很懂。他很生氣，氣自己睡到這麼晚，也氣葉楊沒有及時把他叫醒，跟他說這些，但他當然也知道，這件事情上，葉楊承受的心理壓力并不比他小。他又看了眼手機上葉楊發來的那幾條微信消息，好像又讀出了些不一樣的味道。這個家夥，發這些的時候，是什麼心情呢？現在又是什麼心情呢？應該……很擔心外公和媽媽不同意，也很怕我不去吧……

那……去嗎？

樓琰見他又愣着了，着急地催促道：“哥，你别發呆啦，趕緊的，快去找爺爺，然後我們去找葉楊哥，葉楊哥都問我好幾回了。”

“問什麼？”他問。

“問你起來了沒有呀。”樓琰理所當然地說，“你跟他說了嗎？”

他看回和葉楊的微信聊天頁面，沒有底氣地說：“還……沒有。”

要現在說嗎？他緊了緊握着手機的手。說什麼呢？我和葉楊現在到底算什麼呢？如果沒有那些，應該說如果沒有小君的那條微信，我們倆現在……應該……會在甜甜蜜蜜地聊天吧？我會告訴他上城的冬天就是這樣，很冷，但基本不下雪，就算下也是飄點小雪；會問他為什麼讨厭下雪；會告訴他我還沒吃飯，現在快要餓死了；會違心地說我才不想你……他應該會說很多騷話故意逗我害羞或者生氣吧？啊，不對，經曆了早上的事情，他會說些什麼呢？會很好奇我見沒見外公吧？會很想知道外公和媽媽到底對我們倆的事情是什麼态度吧？會很想知道我的選擇和決定吧？

外公找我要說什麼呢？外公和媽媽的顧慮，應該也是小君吧？是啊，小君。如果我喜歡葉楊，那我對小君是什麼呢？我不愛小君了嗎？可是我看見小君的消息也很開心啊？我也很想見見小君，和小君說話啊？我對葉楊和對小君的感情，到底分别是什麼呢？外公也會問這些吧？還有，小君的病……

劉紹禹那邊呆會兒又會怎麼說呢？小君醒來後會回我什麼呢？小君的病情真的如劉紹禹說的那樣好了不少嗎？真的希望我放過自己往前走嗎？就算是真的，也不會希望我走得這麼快吧？樓璨！你TMD！！！混蛋！！！

因為現在極度混亂的局面和即将面臨的談話，他不得不正視這些問題，這些他昨晚一時沖動下自動忽略的問題，他深刻覺得他需要時間整理一下。

“我先回房間洗漱，你讓外公等我一下。”他對樓琰說。

他正要走，又補充叮囑道：“小琰，你……先不要跟葉楊說我起來了。”畢竟，他現在不知道該怎麼回複葉楊那些消息，甚至不确定今天該不該去見葉楊。

樓琰似是沒有料到他會是這種态度，一愣，既疑惑又不滿地問：“為什麼呀？葉楊哥到底做錯了什麼？怎麼連你也這樣啊？那你們倆算怎麼回事嘛？”

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些問題，這才發現，别說那幾個人了，他連樓琰這一關都過不了。

“他沒做錯什麼，都是我的錯。”他垂頭喪氣地愧疚地說。

原本還想替葉楊抱不平的樓琰見他這樣立刻啞了火，皺着小眉頭苦惱地說：“那他再問我我該怎麼說呀？那咱們今天還去嗎？”

他又被問住了，這些問題他一個都答不上來。他輕歎一口氣，看了看時間，說：“小琰，已經這個點了，我待會兒還要去找外公，恐怕沒什麼時間帶你去他上班的地方了。如果你自己去，你還想去嗎？”

樓琰苦惱地嘟着嘴，似是經曆了好一番掙紮後邊氣鼓鼓地趴去沙發上邊說：“我去了他問我你的事我怎麼說呀？哎呀，我真的……服了，早知道我還不如在家裡睡大覺呢。”他拿起手機，邊打開微信邊賭氣地說，“我幹脆把他拉黑算了，反正你們也差不多都是這個态度了！人家好好的，惹着誰了呀，真是的……”

是啊，葉楊又做錯了什麼呢？昨晚之所以最後會發展成那樣，不也都是我主動的嗎？現在這樣……算什麼呢？是不是對他太不公平了？那個家夥，現在肯定也不好過吧？

盡管還有一團亂麻需要厘清、處理，但他深覺把葉楊晾着也的确不是人幹出來的事兒，于是緊了緊拳頭，一咬牙一閉眼，說：“小琰，對不起，是我考慮不周。這樣，你先去幫我陪陪他好不好？我處理完這邊的事情就去找你們。我會先給他打個電話，到那兒之後他如果問你什麼你該怎麼回答怎麼回答，這樣可以嗎？”

他幾乎可以确定待會兒和外公聊完，甚至稍後和劉紹禹、劉紹君聊完，或者但凡冷靜下來想想小君，他可能就會失去去見葉楊的勇氣，他想先給自己一個待會兒去見他的理由，不管到時候做了什麼決定，都當面說吧。

樓琰像是對這個方案很滿意，立刻被哄好了，眼前一亮，說：“真的嗎？好呀～～那爺爺和我爸那兒呢？他們都不讓我自己去，說我會影響葉楊哥上班。”

“我會跟他們說的。”他說。

然後，他懷着沉重且忐忑的心情撥通了葉楊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