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以為——”錢汝秉擡起頭,“《兵志》有載:将校有罪,笞以上悉立庭杖之①。五皇子觸犯軍紀,就應按照《兵志》予以懲戒,擅離職守乃重罪,當授其軍棍之罰,且要在院中當衆杖刑,方能以儆效尤。”
“陛下,臣也有奏。”曹德忍不住站了出來,“臣以為,錢大人所言之事不妥。今日一早,羽林右衛統領司寇青就來傳話,說五殿下命他接手審訊相關事宜,可見五殿下離開前已将事情安排妥當,并不是擅離職守。”
“怎麼不是?”錢汝秉接過話茬,“羽林衛乃上十二衛之首,由陛下親自統領,如今陛下都不知他去了哪裡,這不是‘擅離職守’是什麼?”
“笑話!我看錢大人請陛下做主是假,想要公報私仇卻是真的。”曹德一針見血,“不知錢公子近日又看上了哪家的民女,沒了羽林左衛,他還搶的來嗎?”
“你!”錢汝秉氣得說不上話來,轉頭又沖建元帝道:“請陛下替臣做主!”
殿内一時寂靜,隻聽見火盆燒的“劈啪”作響。
建元帝用手撐着額頭,忽而話鋒一轉,“蔺卿怎麼樣了?”
“回陛下,聽說太傅一直昏迷,至今未醒。”這次出來回話的是魏言征。
“嗯。”建元帝轉了轉眸子,又看向錢汝秉,“你的事情朕知道了,退下吧。”
“陛下——”錢汝秉還欲掙紮,郭松韻已經走上前來,架起他的胳膊朝殿外拖去。
魏言征适時站了出來,“陛下,羽林左衛指揮佥事隋唐已經招供,承認自己當晚是受了他人指使,故意放尚服局的太監進殿行刺,并指認内侍省李太保就是背後指使之人。但臣覺得,此事尚存蹊跷,有待進步嚴查。”
“魏卿想怎麼查?”建元帝将身子靠在龍椅上,“你不信犯人的供詞,偏要再查,你的依據又是什麼?”
“五殿下曾同臣說過,這個隋唐家中尚有老母,還有一個舉止上有些癡傻的兄長。臣調查了,情況屬實,所以臣懷疑,隋唐極有可能因為家人铤而走險,為此,曹大人已派了刑部的人前去保護,等安頓好隋唐家人,臣便有了與其交涉的權利,屆時臣定會細細盤查此案,還望陛下恩準。”魏言征說完,又看向曹德,“曹大人也是這麼想的,是吧?”
曹德一愣,趕緊應聲,“臣附議魏大人所言,還望陛下恩準。”
建元帝好整以暇地看了倆人一眼,輕笑出聲,“有意思,确實有意思。”他用手撐住龍椅,搖晃着站了起來,“魏卿一口一個‘五殿下’,實在令朕驚訝。他曹德是子甯的人,朕一早便知,朕隻是奇怪,你堂堂大理寺卿什麼時候也與一個皇子這般交好了?嗯?”
這話說得不輕不重,落在倆人身上卻如驚雷入耳。
曹德慌忙跪下,“陛下冤枉,臣侍君二十餘載,從來不曾起過二心,隻對您一人盡忠啊。”
魏言征則是不卑不亢,“陛下屬實冤枉臣了,正是因為臣是大理寺卿,才要将這案子徹查到底,與任何人無關。”
殿上的火盆突然發出一聲暴響,最後一塊炭火熄滅了。
郭松韻彎腰去添炭,建元帝卻擺了擺手,“朕乏了,今日就到這裡吧。”他走下金階,“朕隻要一個結果,你們既在朝為官,就應當為朕分憂,速速把此案結了,才是分憂。”
倆人躬身行禮,目送建元帝離開。
走出大殿時,曹德心裡仍隐隐不安,他看向一旁的魏言征,“陛下最後之意,到底是查還是不查?”
魏言征轉頭看他,“曹大人還沒看明白嗎?此案針對的不是陛下,而是五殿下。陛下心知肚明,才想盡早結案。”
“五殿下?”曹德詫異,“怎會是五殿下?”
“曹大人糊塗啊。”魏言征搖了搖頭,“那尚服局的太監被放進來,其實根本近不了陛下的身,大殿中護衛重重,他進來就是送死。但他進來了,就說明檢查的人有問題,檢查的人是誰?是羽林衛,羽林衛又是誰的人?曹大人還不明白嗎?”
曹德恍然大悟,“這、這是要拿掉五殿下的兵權?”
“僅憑這件事恐怕還拿不掉。”魏言征擡頭看着天,“但對方既然出手了,就是有備而來,這次不行還有下一次,大洺恐怕是要變天喽。”
“哎——”曹德重重歎了口氣,“都這個時候了,五殿下到底去哪兒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