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的面。”
何景新不多說。
劉芳婷又瞥瞥他,再扯扯嘴角,吃現成的似乎也不滿,說:“行吧,吃面就吃面。”
吃早飯的時候,一張方桌坐四個人,劉芳婷和王攘對着坐,何景新和表哥王聰面對面。
王聰埋頭炫面,何景新慣例隻吃不言,劉芳婷和王攘邊吃邊聊王聰的新工作——王聰大專畢業了,專升本沒考上,王攘和劉芳婷托了各種關系和門路給王聰找了現在的工作,是在某國内大廠的生鮮物流線做司機,據說工作不累,收入尚可,試用期一個月就能有七八千的工資。
劉芳婷在說:“先做兩年司機,到時候有機會轉去做後台文職,聽說工資也不低,更輕松。”
王攘懶得多言的樣子,邊吃邊道:“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劉芳婷哼:“你是再說,關系又不是你找的,還不是靠我。”
王攘吃着面,暫時不言,王聰已經炫完了一碗,手越過桌子把碗理所當然地遞給何景新,何景新放下筷子,伸手接過,起身去廚房撈面,老實又不多話,任勞任怨的樣子。
他這個樣子家裡人早習慣了,都拿他當保姆,王聰這時還說呢:“要是上班能帶何景新就好了,他幹活兒,我打遊戲,到時候……”
劉芳婷打斷:“閉嘴吧,好好上你的班,打什麼遊戲。”
她一臉嫌棄:“遊戲遊戲,就知道遊戲,遊戲給你發工資?遊戲給你買房娶老婆?”
何景新背對他們在廚房的鍋裡撈面,沒有神色,沒有流露。
飯畢,王聰換了鞋就走了,劉芳婷在衛生間弄頭發抹口紅,也準備走,走前不忘囑咐何景新今天買條魚。
“聽到了沒?”
沒聽見何景新應聲,劉芳婷不耐煩地兇了一句。
“聽到了。”何景新回,人在廚房洗碗,不是故意不回,是真的沒有聽見。
門關上後,家裡靜了,何景新以為人都走了,心安了些。
不想姑父王攘還沒走,人來到廚房,站在廚房門口、何景新的身後,拿目光上下掃視了背對他的年輕男生一眼,最後直白地在何景新寬送白T下的腰部盯了幾眼,目光裡含了些龌龊的意味深長。
何景新沒察覺這些,轉頭,隻看見王攘。
他沒說什麼,以為王攘有什麼要跟自己說。
王攘确實也開口了,說的是:“你今天還上晚班啊。”
可這點他明明是知道的,等于說了句廢話。
何景新:“嗯。”
王攘也“嗯”了聲,說:“你洗吧,我走了。”
他轉身,離開前趁何景新回過頭洗碗沒留神,又在何景新身上上下輕瞄了一眼。
等這次傳來關門聲,确認家裡确确實實沒人隻剩自己了,何景新不再吭哧吭哧地洗碗,而是把幾個碗拿到水下随便沖了沖,沖完擺進瀝水籃,幾下搞定,轉身離開廚房。
—
“今天買什麼魚?”
菜市場,和何景新熟悉的魚販子阿姨笑眯眯地和何景新打招呼。
何景新:“早上好,給我拿這條吧。”他指着水裡,此時的神情靈活了不是一點半點,遠不似在家裡那般沉悶。
菜市場買完菜,何景新沒急着立刻回去,而是買了根兩塊錢的雪糕,菜挂在電動車的龍頭上,人跨坐在停着的電動車座椅上,一口一口地吃雪糕。
他喜歡這樣,也是他在多年的壓抑家庭生活中摸索出的自得其樂的方法。
而隻要不在家,隻要沒有劉芳婷王攘,他其實活得還算可以——夾縫中生存麼,他習慣了,也從不鑽牛角尖。他在家裡盡量放低存在感,多幹活兒少說話,這些年,他在那個家裡也還算順利地生存了下來。
何景新邊吃邊想:雖然每個月都得把工資的至少三分之二以生活費的名義打給劉芳婷和王攘,但他前兩年加工資的時候就留了心眼,沒提自己加薪的事,每個月自己身上可以多留下一千五到兩千,雖然家裡賣菜什麼還是需要他花錢,但他也學會問劉芳婷要錢買菜了,不隻花自己的,所以這些年他陸陸續續存下了些錢。
不多,但也足夠搬出去租房,自己生活了。
何景新還用攢錢買的二手電腦偷偷自學了辦公軟件。
他打算離開後就換掉現在咖啡店的工作,不至于讓劉芳婷和王攘還能找到自己。
相信不久後,他就能迎來自己全新的自由的生活。
想到這些,何景新邊吃雪糕邊眯眼笑了笑,在喧鬧熱鬧的集市中,覺得一切都在悄悄向好的方向發展。
這時一條戴着項圈的小京巴狗邁着小短腿嗅着鼻子來到何景新的電動車旁。
何景新低頭看見,下意識“嘬”了聲。
“奧利!”
有人在喊。
小京巴扭頭迎向主人。
何景新目光追随着看見,見那位主人彎腰抱起小京巴就往菜市場裡走,默默看着,不自覺地,眼神裡有羨慕。
别人不知道,或許看見了這一幕也隻以為何景新是羨慕别人有自己的小狗。
——哦,他可能喜歡狗卻不能或者沒條件養。
隻有何景新自己心裡明白,他不是喜歡狗,也不是羨慕别人可以養狗,他隻是……
純純羨慕寵物狗可以有主人。
他羨慕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