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你。許岌。”
許岌面無表情看了他一眼。
環顧了一圈四周,滿地雜草叢生。
許岌問:“接下來呢?”
陳見雲面露愁色,道:“我也在想呢,褚韶又說讓我自己安排,要是找的地方不夠安全隐蔽,要扣我獎金的。”
許岌望着陳見雲不說話,各種思緒和推測冒出來,彙成一個事實。
陳見雲本就是褚韶的人。而現在他是一點兒也不掩飾,似乎也并不關心江凜時的境況。
沒什麼好驚訝。這些人都在演,沒一個人說的是真話。
事到如今,褚韶能遵守承諾,放自己走已經是很好的結局了,也不再多要求什麼。
現在要做的就是趕緊和陳見雲分道揚镳,過上從前平淡的生活。
猶豫片刻許岌道:“到這就行了,接下來的事情你不用管了。”畢竟也不想讓陳見雲知曉自己最後選了哪處作藏身之所。
“我知道你不信任我,”陳見雲馬上道,“我那天說當你是朋友是真的。”笑意斂去,他的神情正經起來。
許岌沒接茬,他又自顧自解釋道:“其實我一開始就是褚韶的人,後來凜将軍看中我的本事,褚韶就把我派給凜将軍做手下。”
許岌淡淡“哦”了一聲,這就是傳說中的身在曹營心在漢?
陳見雲又道:“等我一下。”接着和駕駛艙另一個人說了什麼,直升機又飛走了。
“太顯眼了,我讓他停其他地方,”陳見雲望着飛機離去的方向,“我知道你不想讓我知道你的藏身處,但這可能嗎?”
他說的是事實。
之前自己妄圖逃離也隻是垂死掙紮罷了。不跑一股陰郁之氣天天堵在胸口,上不來下不去,難受得想死。
跑了被捅一刀最後被抓回去,那股氣是不堵了,心也死了。
三人沿着居民區走了一陣。
陰暗潮濕的小巷,青苔爬滿開裂的石灰牆,隐約散發着不明臭味的渾濁空氣。
這裡沒人會在意自己,最多用毫不關己的眼神瞟自己一眼,所有人都行色匆匆,忙着生活。
沒來由地有種安心感。許岌伸手碰了碰鼻尖,鼻子有點癢。
“躲和藏不都是因為江凜時?現在他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沒有人會威脅你了,這世界這麼大,随便你去哪裡。”
陳見雲說着回身望了他一眼,忽然想到什麼又補充一句:“就是要注意你是個Omega。”
謝謝提醒。許岌沉默地跟在他身後,過了一會道:“難以置信。”
“你不敢相信,還是不想相信?”褚韶的聲音聽不出什麼情緒,頓了一下有些怅然地歎了口氣,“我也不是那樣冷血的人……但事到如今再說什麼也沒有用處。”
是沒有用處。許岌忍不住催促:“你回去吧,接下來的事情不用麻煩你。”
知道自己性情,陳見雲也不再堅持,又交代了幾句,以後遇到什麼問題可以聯系他雲雲,說完就走了。
走之前還半開玩笑說也算是朋友,找時間要給自己傳授槍械技能。
最後再次握了握手,一如初見。
“再見。”
再也不見。
許岌勉強笑了一笑,目送他走出小巷,身影淹沒在人群之中。
“爸爸,我餓了。”小姑娘扯了扯他的衣角。
許岌将背在右肩上的背包換到另一邊,抱起安予。
四個月了,安予似乎長大不少,單手抱着漸漸有點吃力了。
這裡的住戶和小商戶混雜着,有不少人家在一樓開了小餐館。
許岌找了一間看上去環境沒那麼糟的店鋪走進,要了兩碗面。
加了雞蛋。
正是飯點,陸陸續續有下工回來的人走進店裡,嚷嚷着,老闆來碗面,老闆來瓶啤酒。
窄小的店内漸漸坐滿了人,耳邊響起啤酒開啟時氣體膨脹發出的響聲,玻璃杯和瓷碗時不時碰撞,叮叮當當。
許岌給安予拿了個小的碗,幫她把大碗裡的面夾出來散熱。
小女孩說想喝飲料,許岌起身拿了兩瓶玻璃瓶裝的豆奶。
這一頓吃得很慢,很安靜。有時候停下來,給安予擦一擦她嘴邊胡亂抹開的油漬。
吃完了飯,許岌又牽着安予慢慢走着。
後來小姑娘說困了,想要抱抱,許岌又抱起她,輕輕搖着,她睡着了。
這裡的天空很窄,往上看隻有纏繞成一堆的雜亂電線,攏着一層灰。多看幾眼那些灰就要掉進眼睛。
許岌向前走着,漫無目的走着,步伐逐漸輕快起來。他什麼都沒有想。
隻是好像真的,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