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你能一眼望穿我不是原主,現在呢?你難道猜測不出他的心思。”
“猜不出,也猜得出,”江凜時沉吟,“他想離開。”
“但你不會放他走。”
江凜時并未作答,沉默地回到辦公桌前,坐定,屏幕亮起,待處理的事務一一躍出。
請求鈴響起,有人在門外等候。江凜時仍然望着屏幕,輕擡下颌,系統接收信号,門往兩側打開。
陳見雲信步走進,并未行禮,“序列号為R3768LY的設備正在解析莊園的防禦系統。這是情報二組的彙報。”
頁面打開,江凜時一目十行掃過。陳見雲繼續道:“它幾乎繞過了所有防護措施和監控區,如果不是我們從一開始就有所準備,可能需要花費更長的時間去鎖定攻擊源。”
“完全解析還需要多久?”
陳見雲回道:“四十天左右。”
褚韶笑道:“那是左還是右?”
“我想大概是左,”陳見雲回身笑道,“如果解析完成,下一步直接取得控制權限,關閉防禦系統,我想,對他而言并不是難事。
“當作不知道吧,”江凜時已将文件看至末尾,靠在椅背上沉思片刻,“定時向我說明最新情況。”
“是。”陳見雲稍一點頭,随後離開。
門重新關閉。
“就這麼放着不管?”褚韶的目光停留在屏幕,臉上現出疑惑,“到時真讓他跑了。”
“他走不了。”江凜時淡淡道。
不去幹涉他,給他希望,他的心就會安定。說不定在解析完成之前,他回心轉意,不想走了。
這可能性微乎其微。
褚韶滑到下一個頁面,目光凝住,念出上面的字。
“焦慮抑郁障礙,确診;睡眠障礙,确診。”
江凜時拿着筆的指節向裡蜷起。
“這是兩年半前的門診病曆單,”褚韶擡頭望向江凜時,“最新的在哪裡?”
“問過醫生,他後面沒有繼續接受治療。”
“那他康複了嗎?”
手中的筆發出輕微的斷裂聲,表面出現裂痕。
“不知道,”江凜時将筆緩緩放在桌面,“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還是不想知道?”褚韶目光落回檔案。
過段時間,讓陳見雲陪他去一趟白水川大學附屬腦科醫院。
過段時間。江凜時沒有回答褚韶的問話。
很想和許岌相對而坐,平靜,融洽地聊天。
于是約他前來海岸。
那天清晨下了場雨,清空,透明。日光透過落地窗照在他身上。
他坐得很直,離江凜時很遠。額前的碎發折射出一點淺淺的,溫暖的棕色。唇微抿着,側首望着窗外某一處,并不理會旁人。
很好的,很安甯的場面。江凜時出神地凝視很久。
究竟是哪裡錯了,他開始怒吼,他很少流露出這麼激動的情緒,展現如此失控的神情。
江凜時一遍又一遍地回想。
又說錯話了。又做錯了。
不過更加确定了一點,他想回去。
但回不去。
江凜時取過棉毯幫他蓋上,他蜷縮着,輕微地瑟縮,發抖,淚痕在眼角洇出一小片淡紅。
他的脖頸向胸前曲起靠攏,坦露一段光潔的頸項。整個人快要卷成一團。
江凜時伸手撫過腺體位置,還能摸出剛才輕輕啃咬留下的痕迹。
在一開始,蕭也便呈上了所有能收集到的資料。包括他不定期會到某個地下市場購買抑制劑。
價格和正規醫院一樣,藥效更好,幾乎能完全抑制本能的生理沖動。當然也存在副作用,頭痛,反胃,失眠。
他就是如此這般度過。
天色發暗。
陳見雲走進,垂首立于門前。
他似乎想說什麼,最終保持沉默。
江凜時淡淡掃了他一眼,并不過問。讓陳見雲充當陪伴許岌的角色最合适,話很多,很密,從天南說到地北。
沒人和許岌說話,他會瘋的。
沙發上一團被子動了動,他醒了。陳見雲上前蹲下身,和他說了幾句。他點點頭。臉色蒼白,疲憊,茫然。
他回去了。
就這樣日複一日,無數次地重複,在腦海中一遍又一遍地确認一個事實。
他永遠不會喜歡自己。永遠不會愛上自己。
于是。最終向褚韶開口。
“幫我,演一場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