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穿這個吧。”
後面的人接過,小聲、短促地說了一句什麼。
許岌想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謝謝”。
他臉上是一種認真而腼腆的神情,似乎在為給許岌添了麻煩而局促不安。
許岌回身,繼續向前走,忽然發覺臉上挂着笑。意識到的一瞬,笑意一下凝固,許岌用舌尖淺淺舔了有些幹燥的上唇,斂去表情。
又回到那個旅館樓下。短短兩天,許岌主觀覺得已經過了至少一周之久。
隔了相當遠的距離許岌就看到前車窗貼的白色罰單。走近,扯下。是前天開的罰單,按小時計費。掃了罰單下面的電子繳費碼,到現在産生的違停費用是940。
早知道昨天就過來。許岌皺着眉,交錢。又給第七區财政貢獻了。
後輪胎響起“咔哒”一聲。是交警上的一次性鎖扣自動解開的聲音。
許岌繞到後面抽出穿過車毂的鎖,又繞了車身一周,沒發現異樣,開了副駕駛座的門,對等在一邊的江凜時道:“上去。”
許岌上了車,看着正系安全帶的江凜時,有種他欠了自己940塊的感覺。
轉念想想那三千萬定期一年能産生52萬的利息,又覺得還是算了。
時候還早,許岌開到大路,漫無目的地掃視了一圈周圍的商鋪。周邊沒什麼餐飲店。
這附近有個舊市場,聚集了方圓二十裡的美食店。那兒還有一個賣現切青芒的流動商販,老闆特制的酸梅粉搭配他聲稱自家種的青芒,相當好吃。
今後基本上應該不會再到這兒來。
許岌有了方向。
快到舊市場,人流車流也多起來。這地方好些小攤販直接在人行道、馬路邊上設攤,三車道直接變成兩車道,上下班高峰期還會堵車。
今天道路通暢無阻,一個攤販都沒有。
黑色制服的工作人員正站在樹蔭下,昂首挺胸,身姿筆挺。
許岌默默歎了口氣,看着前面的道路問:“你想吃什麼?”
一直安安靜靜的人隔了片刻才回答。
“蛋糕。”他的手擡起,修長的手指指向擋風玻璃,點了點路邊。
正餐吃蛋糕?許岌瞟了一眼,指的方向是一家裝修走可愛風的甜品店。
在前面的臨時停車位停下,許岌解開安全帶,覺得有些渴,又拿起水杯。
有人敲了敲窗戶。
許岌傾身一看前面的标識牌,P字下面寫着“臨時停車區”。這也沒停錯位置啊。
納悶地降下車窗。
面前站着一個黑色身影,颀長清瘦。
他正稍稍俯身,沖許岌笑了笑,露出的半排牙齒齊整皎白。
羅迎。
許岌揚起眉尾,笑了一下道:“這麼巧?”
話未說完,視線一下被羅迎手中的一盒東西吸引。
藍色的紙盒,紮着木簽,還能看到露出的一截灑滿酸梅粉的青色芒果。
“你不是搬家了嗎?怎麼有空過來這邊,”羅迎注意到許岌的目光,将手中的食物掂了掂,“這是剛才在小攤上買的芒果,不過老闆已經被交警勸離了。”
“有點事情要處理。”許岌下車。目光又落在那鮮嫩,看起來口感清脆爽利的芒果盒上。
羅迎眼尾揚起,目光探入車内。
“你朋友?”
朋友。那天褚韶也說,他是朋友。許岌懶得解釋,點點頭算是默認。
羅迎又遞過手中的盒子:“嘗嘗?很好吃。”
許岌在關鍵事情上從不含糊也不推三阻四,接過來道:“要不都給我吧?我轉你錢。”
“不用。”
他的話音剛落,許岌喚起頁面轉賬,一氣呵成,動作快得像是怕羅迎反悔要回去。
許岌用木簽串起一根,送到嘴邊咬了一口。比想象中的還脆。
江凜時下了車,走到兩人身邊。半垂着眸,也不說話,安靜地站在許岌身側。
羅迎的目光投向他,跟着移動了一個大角度。溫和的眸光落在江凜時身上,側身伸出手,點頭緻意。
江凜時也伸出手。兩人猶如外交晚會上的敵對國領導會晤,慎重而緩慢,又充滿距離感地,握住對方的指節,眼神隔着空氣注視對方兩秒,分開。
還好,許岌心下松了口氣,江凜時沒傻得太徹底。接着借午飯的由頭,趕緊和羅迎告别,走向先前看到的蛋糕店覓食。
日光正盛,陽光透過行道樹葉的間隙投下。
羅迎仍然站在原地,看着兩人逐漸走遠。
風吹起,街景中折射出無數碎琉璃一樣的光斑,兩人的身影恍惚起來。
方才安安靜靜,微抿着唇,溫溫順順跟随在許岌身邊的Alpha,忽然回身,狀似随意地瞥了他一眼。
泠泠如玉,流映明光。
陽光有些晃眼,羅迎有些看不清那人的神情,像是在笑,又不是。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感受到了一種冰冷的,帶着十足攻擊性的壓迫感。
羅迎沒有動,他一直望着那個方向,直到那個人又轉回身。
許岌将手中的紙盒塞到那個男人懷裡,他雙手捧住,側過臉和許岌說了什麼。
歡喜透出來,從眉骨彎折而下的臉部線條柔和,細膩。
兩人通過那扇畫着塗鴉的玻璃門,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