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沙發上,捧着瓷碗,許岌吃完,又看了會小說,才重新回房間。
那碗湯放在小桌面上,幾乎一口沒動,白菜浸透湯汁,湯面都凝出一層薄薄的油霜。
床上的人換了位置,窩在床的另一邊,姿勢沒變,蜷縮着,被子蒙着半個腦袋。
他像是做了噩夢,眉頭仍然蹙起,眼睛緊緊閉着,眼淚拖曳出兩行透明的水痕,滑過鼻骨,曲折地在臉下交彙,洇透枕套。
褚韶定是長期将他囚禁在不見天日的地方。
他原先膚色就白,現在更是慘白得駭人,臉上沒有一絲血氣,凝神去看,還能隐約看到透出皮膚的細小血管。
許岌收了桌子,洗幹淨碗,到隔壁還了,和安予玩了會遊戲,順便和沈越說了明天回第七區找車,拜托他照看安予。
如果,褚韶當真不在意江凜時,那使用他的身份認證信息并沒有太多顧忌。
許岌打開購票頁面,餘票已經不多。
再晚點可能就買不到票了。許岌回房間,搖醒睡着的人。
他眉尖輕抽,慢慢睜開眼睛,臉上的淚痕未幹,淚珠懸在邊緣搖搖欲墜,許岌用紙巾抹掉。
“起來。”
他依言坐起。
許岌打開信息錄入系統,識别人臉,識别聲紋。他半睜着眼,歪着頭辨認屏幕上的字,慢慢念出聲。
系統提示音傳來:“已确認。”
“可以了,你繼續睡吧。”許岌折身出了房間,剩江凜時一個人一臉狀況外,怔怔地坐在床上。
證件照,姓名,年齡,身份ID。
許岌的目光在年齡一欄停住。
29。
之前在網上查到的信息,是35。是否存在身份ID造假的可能?不過像江凜時這種真面目從不示人的神秘角色,公開的信息履曆造假,也沒有什麼稀奇。
隻是,為什麼?
許岌皺着眉頭思索,票買好了,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這并不是重點。許岌關上屏幕。
兩間房間,原本他和安予一人一間正好。現在多了個江凜時,安予就先在沈越那邊的空房間休息,許岌借用她的房間。
許岌洗漱完,在求職網頁完善了之前的簡曆,這次許岌決定寫得天花亂墜一些,當然之前遊走在灰色地帶的那些經曆還是不能寫上去。
第二區經濟繁榮,各行各業蓬勃發展,要找個比之前待遇好的公司不難。不過要滿足錢多事少離家近這三條黃金條件,還是有點兒不容易。
終端滴滴兩聲,是十點的報時。許岌給江凜時準備了洗漱用品,放在櫃子上,幫他熄了燈,關上了門。
看這情況,他能一覺睡到明天天明,估計也用不到。
在躺回床上,腦袋舒舒服服地埋進熟悉的枕頭之前,許岌還以為會失眠。
思緒紛飛混亂,虛妄的、無意識的想象和困意交織,接着陷入真正的夢境。
清晨的陽光毫無阻攔地闖進房間。
許岌擡手摸起終端。才七點。他定了八點的鬧鐘。
對着白茫茫的耀眼日光眯了眯眼睛,許岌有些懊悔昨晚沒有順手拉上窗簾。
翻身坐起。
床上還睡着另一個人。應該說,一團人。
江凜時正舒舒服服窩在一邊,神情平靜安詳,還蓋着許岌半夜踢落的被子。
許岌的懊悔多了一個,沒鎖門。
居然睡得這麼沉,江凜時爬上床都沒發現。許岌無奈地倒吸一口涼氣,推了推他。
他喉間咕哝幾聲,将被子一攏,換了個姿勢。
許岌:“……”
算了。許岌起身,洗漱完,走到客廳,從存放藥物的上層櫃子拿出一支注射器,又轉進另一個房間,關上門,拿出箱子。
箱子兩側的花紋有些微不同,許岌打開放着凝解劑的一側,取下一瓶。
還是那些步驟,将針頭抵在瓶口時,動作忽然停滞。
許岌昨天在網上搜尋了很多信息。凝解劑并不是在公開渠道能購買的藥劑,或者說更像是存在于傳說的東西。
有人說,懸凝劑造成的傷害不可逆,凝解劑也隻能在注射之後的3-5小時内讓人短暫恢複意識。
有人說,經過長期治療,可以恢複大部分意識。
銀色的針頭尖而銳利,在清晨的日光下泛着淺淺的冷光。
他收回手,将藥瓶放回,注射器扔進垃圾桶。
行李連一個書包都沒有裝滿,許岌将肩帶挎在左肩。房間仍然靜悄悄。
要不留江凜時在這裡,門反鎖,他再怎麼鬧也不礙事。許岌仰頭望着天花闆,思索一會。可能鄰居會過來投訴吧。
最後還是一同出了門,在樓下早餐店買了包子豆漿,打車去機場。
這家航空公司素來空調開得極低,艙内白霧缭繞,仙氣飄飄,不知道的還以為身處蓬萊州。
許岌早有準備,塞了兩條小毯子在書包裡,一路睡得舒坦。
下了飛機,他打了一連串噴嚏。躲過了飛機冷氣,沒躲過大自然的饋贈。
天氣預報顯示第七區比第二區溫度低了5度。
江凜時跟在後面,半天不說話,顯然被凍傻了,肩稍稍聳着,臉色發白,鼻尖發紅。
“冷嗎?”許岌問。
他看着許岌,鼻端輕輕抽了一下,搖搖頭,移開視線盯着路面。
他的頭發被許岌一通亂剪,堪堪及肩,許岌還是能給他紮起一個毛躁的小辮。有幾縷頭發散落在臉側,随着步伐和風輕輕飄忽。
許岌今天穿了短袖、連帽衛衣,外面随手搭了外套。想了半秒,他還是脫了外套轉身遞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