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你今天在教堂暈倒了，現在身體還好嗎？”塞德裡克入選了聖殿騎士團預備役，每天早上要去參加晨訓，因此沒有去教堂進行晨禱。

晨訓結束後，他聽說唱詩班有個成員在禱告時暈了過去，不以為意，而接下來那人又說暈過去的那位唱詩班成員是帕拉迪夫人未婚先孕生下的那個野種，沒準繼承賤民血脈的同時，還把肮髒的病毒種也一并帶進身體裡來了，可得小心與他接觸，萬一自己也感染了病毒。散布消息的那人說得有鼻子有眼的，果然引起了大家的附和。

塞德裡克冷眼旁觀着那個人喋喋不休地數落着伊恩，如果他沒看錯，這個人就是欠了布萊克一屁股債的查理。

伊恩擺擺手讓塞德裡克放心道：“已經沒事啦，我現在已經完全好了，不信你看。”說罷，他站起身來，像做伸展運動那般掄轉雙臂，又擡起腿跳了幾下，蹦達到塞德裡克面前轉了個圈，滿臉寫着“我很健康”這四個大字。

塞德裡克眉頭稍展，可伊恩接下來的話，又讓他斂起眉峰。

“你看，我一點事情也沒有啦。亞度尼斯神父帶我去醫務室休息過了，還給我配了安神劑，他人可真好。”

塞德裡克嘴角微微一沉，洩出一聲不屑的悶哼。

伊恩以為是聽錯了，又繼續誇贊道：“上次唱詩班選班，也是多虧了亞度尼斯神父幫我，我才能順利通過選拔……”餘下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塞德裡克打斷了。

“你很喜歡亞度尼斯？”塞德裡克眯着眼睛問他。

“啊？”伊恩被塞德裡克突如其來的問題問懵了，他撓撓頭，實誠地回答道：“當然啦，亞度尼斯學識淵博又富有美德、為人親和，大家都很喜歡他呢。”

塞德裡克又冷哼一聲，伊恩肯定這次他沒聽錯，他悄悄觑了一眼塞德裡克不愉的表情，一時間摸不着頭腦，難道說錯什麼了嗎？

他睜着渾圓的鹿眼，不明所以地看向塞德裡克。

笨蛋。

塞德裡克率先敗下陣來，岔開這個話題道：“你上次說很難做的代數題是哪道？我正好有時間，你把它拿給我看看。”

“唉？”伊恩對上塞德裡克認真的目光，反應過來他是要教自己，趕緊拿出習題冊，神情稍微有些不自在地指着幾近空白的頁面：“其實，是好多不會做……”

在課程設置方面，這所教會學校實施了更加現代化的課程，除了拉丁文、希臘文、希伯來文這些古典課程外，還增加了文學、數學、曆史，以及生物、化學、地理這類現實學科，認為要培養學生的美德、智慧和教養的同時，也需要提供數學和科學方面的社會實踐來豐富他們的學識。

然而繁多的課程對基礎本就和别人差一大截的伊恩來說苦不堪言，尤其是如天書般的拉丁語課和數學課，什麼函數方程、積分理論、行列式與矩陣，密密麻麻的數字符号看得他頭暈腦脹。

塞德裡克拿過習題冊，翻了幾頁，對伊恩的情況有了個大緻的了解。

其實像他們這種未來道路已經由家族鋪墊好的孩子，不必像中層階級那樣需要掌握“現實”學科以便繼承家裡的産業和工藝，但是如果多門課程成績不合格将無法達到畢業标準，也是一件比較頭疼的事情，因為現在擁有一份像樣的文憑已經逐漸成為在政治、軍事上擔任官職或充任文職高級官吏的必要基本條件，繼而有助于獲得與更高階層權門通婚和交往的社會權利。

看着塞德裡克陷入沉思的模樣，伊恩以為他是嫌棄自己笨得無藥可救了，連忙擺手說道：“塞德裡克，其實你随便教下我就好了，我也知道自己是什麼水平啦，你不用耽誤你自己的時間來教我。知道你願意幫我的心意，我就已經很開心了。”

伊恩試着抽回自己的習題冊，沒抽動。他不死心，又使出點力氣，還是沒抽動。

“？”

伊恩不解地看向塞德裡克。

塞德裡克臉上的表情還是一如既往地少，他把伊恩的習題冊放到自己桌上，幾番來回間，心中已經構思好針對伊恩的補習計劃了。

“禮拜天下午是沒有唱詩班訓練吧？”

伊恩如實點頭道：“沒有。”

“很好，那我會在每個禮拜天下午來給你講題。”塞德裡克把桌上另一邊的書本夾在手臂下，“走吧，你不是還要上生物課？”

“嗯。唉？”伊恩慢半拍地反應過來，匆匆抄起自己的課本，追趕上塞德裡克的步伐。

他走在塞德裡克身側，不時虛望着他。

塞德裡克的眼睛總是古井無波，深奧得讓人看不透他内心的真實情緒，有時候伊恩也挺想看他做大表情的樣子，他大笑起來會露出幾顆牙齒？他生氣時會不會很恐怖？他會像自己一樣哭嗎？

塞德裡克停下來，轉頭看向他。

“我臉上是有什麼髒東西嗎？”

偷看被抓了個正形，伊恩趕緊搖頭，立刻把腦袋回正，危言正色地看向前方的路。

然後就迎面撞見了布萊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