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前一後的在街道上走着,唐钰兒心慌得緊。
手裡拿着河燈,不停的捏來捏去,試圖緩解自己的緊張。
就連身前之人停下腳步時,都未曾察覺,直至撞到他懷裡,又倉惶退了幾步。
“我不是故意的,就是看……看河燈分了神。”
“那可有看中的?”
“啊?那……那個吧!”唐钰兒随便指着攤販擺放的河燈,定睛一看竟然是一隻鴛鴦的模樣。
怎麼好死不死選了這個樣式呢?
好在燈光不夠亮,沒人看的清她臉上已經悄悄染上的紅。
隻是這個時候若再開口選其他樣式,又顯得刻意,隻能随意找借口拒絕。
“算了,也不怎麼好看。”
此話一出,攤販急了,自家婆娘的手藝是頂好的,隻要有人看過這鴛鴦燈,就沒有說難看的。
“這位夫人,我這鴛鴦燈可是這條街最好看的一盞了,這都是别人預定的,你即便是看上了想買,都買不了。”
“我說的不是這個,是……算了,我不買了。”
唐钰兒着急解釋,又怕再引起誤會,隻能哀求的看向身旁之人,卻見他滿臉的笑意,瞬間來了火,上前憤恨地踢了他一腳,轉身離開。
唐钰兒心中有氣,根本不聽裴清衍的呼喚,自顧自的朝着河邊走去,全然忘記是自己手中的河燈已經損壞。
看到旁人一盞盞的朝着河中放着燈,而自己手中的已然沒有了早先的模樣,不由得深深歎了口氣。
此時,隻見裴清衍手捧着一盞河燈,向着她緩緩走來。
裴清衍将手中的河燈遞給她,順帶将她手中破損的河燈拿到了自己的手中。
“去放吧。”
唐钰兒發現手中的河燈居然是方才的那隻鴛鴦,立刻擡眸望向他,語氣夾雜着一抹不易察覺的驚喜。
“老闆不是說有人訂了嗎?”
“這是另一盞,老闆娘拿出來的。”
“真的?”唐钰兒眼睛一亮。
裴清衍點點頭,“自然。”
想着反正錢已經花出去了,唐钰兒也沒有拒絕的道理,便将方才的不愉快抛之腦後,拉着他一同走到河邊,準備放河燈。
此時,河邊已經圍滿了人,一盞盞載着衆人心願的河燈,漂浮在河面之上,随着河水,飄向遠方,像極了灑滿星光的天河。
穿過人群将自己的燈放在河中後,唐钰兒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
雖然明白這河燈祈願一事不過是自己臆想,但她還是希望她在另一個世界的家人能看到自己的心願,明白自己過的一直都很好,不用為自己擔心。
如果神明真的存在,她希望如今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場夢。
夢醒了,她還是會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每日跟着老師學習,開始看診
下班了,可以牽着湯圓在小區裡散步;得了閑,去看看爸爸媽媽,跟奶奶叨叨;累了,就窩在自己的小窩裡,不去想那些煩心的事,就這樣一直到老也不錯。
身後傳來小心翼翼的詢問聲,将她的思緒拉回現實。
轉身看見一位老父親拉着兒子,手中舉着一盞小河燈,想要找個合适的位置将燈放入水中。
“我要走了,你來這邊放燈吧。”唐钰兒輕聲道。
男人拉着孩子站在那裡,很是局促,遲遲不敢挪動腳步。
唐钰兒明白了他眼中的顧慮,拉着身旁的男人離開了河邊。
在青石路上,回頭在看那對父子,即便是自己離開了,依舊帶着警惕。
再三确定确定她不會再回去時,擡腳走向空位置時,有人已經快他一步,占據了位置,讓他失去了機會。
唐钰兒一時怔然,明明自己什麼都沒做,卻像極了什麼都做了。
“怎麼了?”裴清衍察覺她的情緒突然之間低落很多。
唐钰兒看向他,指着那一對父子問道:“我和他們像不像?”
他看向遠處的那兩人,不解道:“你想說什麼?”
唐钰兒淡然一笑,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掩藏住自己落寞的心思,“心中有所願。”
她含糊的回答并沒有讓裴清衍心中的疑惑有所消減,看向她的眸光之中反而多了一抹複雜。
成親之前,他隻聽說唐府的大小姐是個飒爽之人,不拘小節,雖任性,但絕不無理取鬧。
如今,傳言雖不全作假,但也不全是真,因為相處的越久,他越看不懂她。
曾經的她與他而言,像是一副畫,一眼于心,美但不難琢磨;現在看來,她更像是一本書,顯山不露水,需要仔細品讀。
裴清衍心中所想,唐钰兒并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與那對父子并無兩樣。
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裡,她謹小慎微,害怕自己的秘密會被發現,又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被這裡的條條框框所束縛,不敢表露真實的自己。
因方才的事情,唐钰兒徹底沒了心情,沿着河邊走了一會正準備回去,身後接二連三的傳來喊叫聲。
河面上搭建的木橋不知道何時已經坍塌,大批的人群落在河水之中,突如其來的恐懼,在此刻占據了所有人的腦海。
站在橋邊及時脫險的人,有着劫後餘生的慶幸,落在河水之中的那些人,都在努力地掙紮翻騰。
不會水的人,但凡手中能抓到的,都會緊緊拽住,水中的交纏,讓本就為數不多的生機,在一點點泯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