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腿彈着走到拐杖立着的地方,拿了個拐杖支撐自己,她打開門,去了那個别惜對蒲曉說的千萬不能進入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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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藍桉從房間出來,已經是九點半了。
她在裡面待了足有一個小時。
藍桉輕輕關上房門,輕到一條走廊裡,某人從房間出來,都沒發現她。
倒是藍桉,看到走向衛生間的蒲曉,愣在了原地。
蒲曉換下了她今天穿的那身雖然是新的但卻土氣到沒邊的衣服,隻穿了一件白色短袖。
衣服略長,遮住了臀部。但看着衣服好像是穿了好幾年的,白上發黃,皺皺巴巴的,衣領都塌的沒了型。
讓藍桉驚訝的并不是這一件她看不上眼的衣服。
而是…蒲曉的頭發。
這會兒的蒲曉,腦袋上頂着的棒球大小的團子已然不見,頭發被她散下,披散在後肩背。
從後看,蒲曉的頭發長到,發梢已經到了大腿根部以下的位置,再長一點就到膝蓋窩了。
她頭發怎麼這麼長?藍桉視線落在了蒲曉身上。
頭發盤了一整天,就算散下來時梳順了,頭發也有着梳不平的波浪。
藍桉還是第一次見小說裡寫的那樣,彎長如海藻般的發,暗潮般的墨色湧動。
過道裡隻有一盞燈亮着,長長的過道一盞燈照不全,就顯得燈光有些昏暗。通往衛生間的路,越走越暗。
蒲曉走到衛生間門口,‘啪’的一聲,衛生間燈亮起,從裡面照出來的光一半斜鋪在地面,另外一半被長方形門框括住,形成了逆光。蒲曉站在門的中間,踏着光走進衛生間。
就這個瞬間,仿佛世界上所有的光都渡在了蒲曉的身上。
墨色長發泛起了瑩光。
而頭發下,她光着的腿也沒像臉那般有着醬油黑,反而白如月色。
從藍桉的視角看,這一刻的蒲曉就像是…
山中精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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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曉學到九點半,生物鐘的作用下她困到打起了哈欠,就想趁着還不算太困,先去洗漱。
今天她打算洗澡。同時也把頭發洗了。
她頭發太長,洗起來比較費事,來時在公園讓老奶奶修剪頭發,媽媽想給她剪短,但她不幹,後面也隻是把她的頭發打薄,看着沒那麼厚重。
其實留長頭發這事兒也是小的時候,有騎摩托車到村裡收頭發的,她記得有個姐姐頭發到了腰,能賣三百塊錢。
07年,三百塊錢對8歲的蒲曉來說是從未接觸過的大錢。當時媽媽在外打工,蒲曉想,如果她有三百塊錢給媽媽,媽媽是不是就可以回來陪她了?
從那後,蒲曉開始留長發。
留着留着,漸漸蒲曉知道了三百塊錢并不能買媽媽回來。
可頭發留長就不舍得剪掉了,蒲曉便一直留着它,早已就習慣長發的不便。
走進衛生間,眼前的淋浴跟鎮上洗浴店裡的不太一樣,洗浴店裡的淋浴,打開就能直接用,但這個……
與第一次使用馬桶一樣,蒲曉站在淋浴前,研究着怎麼用。
随便扭動了兩下,頭頂的淋浴開始灑水。
一個沒留神,水淋在了頭頂。
一套動作看下來,不僅是傻氣,還蠢蠢的。
蒲曉一直仰頭研究着蓮蓬似的花灑,沒聽到廁所外由遠到近的木棍叩擊地面的輕響。
自然也沒注意到廁所門口多出來的身影。
“往左轉是熱水,往右是冷水。”
蒲曉被突然的聲音吓了一跳。
她縮肩,朝後退了一步,看見是藍桉拄着拐杖站在衛生間門邊,蒲曉緊繃的神經松下。
張口:“姐…”
不對,藍桉不讓她叫她姐姐了。
“藍…藍桉。”
藍桉注視着蒲曉,回想方才蒲曉被她驚到的那一幕,轉身縮肩時明亮的雙眼閃動,猶如山嶺中受驚的小鹿。
蠢萌蠢萌的。有一絲好玩兒。
她拄着拐進入衛生間,站到蒲曉面前,見蒲曉光着的兩條腿,開口:“為什麼隻穿一件衣服?”
蒲曉低頭看身上的短袖,“因為要洗澡…穿一件比較方便。”
藍桉:“不怕被别人看見?”
蒲曉疑惑:“這裡有别人嗎?”
“沒拉窗簾的窗戶外都是人。”
路過蒲曉房間時,她看見裡面的窗簾沒有拉。
“下次換長一點的衣服,或者記得拉窗簾。”
蒲曉聽到藍桉前半句話忽然意識到,住在城裡不像是在村子裡。
村子高牆矮窗,大門一關,屋裡發生了什麼,牆外的過路人是不知道的。
而别墅…她住二樓,幹什麼都有可能被看見。
她下意識想自己剛才換衣服的時候拉窗簾了麼。
情緒就這樣被藍桉帶的緊張,對于藍桉的話,她小聲答:“知道了。”
還挺乖。
老實巴交的,别人說什麼都應稱。
木木的,呆頭呆腦的,沒了方才的靈動,像是隻……撞懵了的呆頭鹿。
藍桉垂眸,最後看了眼蒲曉墜在腿側的發。
她好奇蒲曉為什麼留這麼長的頭發,但她沒問出來。
“自己調水溫。櫃子裡有準備好的新浴巾,自己拿着用。”
“……好,謝謝。”
藍桉轉身向外走。
拐杖擡起,放下,卻沒留意放在了蒲曉剛剛放出的水漬上,再一用力撐。
“呲——”
拐杖沒了力。
身體不受控制向前撲的時候,藍桉腦海裡閃過一句話:
沒事進來管這個呆瓜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