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後看,其身後的浴缸裡浮着一層泡沫,顯然是泡完澡後出浴缸,沒有站穩才滑倒的。
蒲曉很快意識到一個問題:是聽到敲門聲才從浴缸出來的麼?那……不就是因為她才摔倒的?
“把我拐杖拿來。”
藍桉開口将蒲曉扯回現實。
蒲曉循找拐杖的身影,發現它就靠在浴缸不遠處。蒲曉卻沒立即起身去拿,而是又看了眼地面上的水漬,想到上次藍桉拄拐就因為水迹閃了一下,她便扶着藍桉先站了起來。
“地上有水,拐杖不安全。”說着蒲曉彎腰,手攬上藍桉右腿彎,“我抱你出去。”
“不行,你少碰——”
藍桉話沒說完,整個人已經被蒲曉公主抱了起來。
騰空的瞬間,她有一瞬失重,胳膊下意識地圈上蒲曉後頸。
眼中是抑制不住的驚訝,她凝着蒲曉的側颌,不再言語。
被蒲曉放到沙發的時候,藍桉還沒從騰起的微妙中回過神。
蒲曉蹲在沙發邊,輕問:“摔到哪裡了嗎?”
身上裹的浴巾起了一個角,藍桉将其拽平,冷聲道:“誰讓你抱我了?”
蒲曉這時哪還有方才的半點強硬?頓時斂眉垂眸,半颔首,怯生生:“對不起…”
“我想你是因為我摔倒的,我就——”
藍桉卻反問道:“我摔倒是因為我隻有一條腿,跟你有什麼關系?”
蒲曉頭低的更低了,“……對不起。”
藍桉偏頭,微微呼出一口氣,“不用給我道歉。”
是她自己不争氣。
再次深吸一口氣呼出,藍桉将情緒調整平穩。
轉眸看蹲在腿邊的那個黑乎乎腦袋,腦袋上頂着的球似乎都在跟她說‘别生氣,是我做錯了’。
藍桉:“……”
又來了。
那種被蒲曉低着的頭拿捏的無力感。
厭惡蒲曉的怯懦,卻又控制不住的想要幫她。
藍桉道:“你知道我為什麼堅持要自己去學校麼?”
頭頂響起藍桉的問話,處在愧疚中心的蒲曉眼睛擡都不敢擡一下,聲音也卡在嗓子口發不出一點。
藍桉也沒想蒲曉回她什麼,自問自答道:“因為這樣才顯得我不特殊。”
“就像老師說我可以不用去做課間操,但我每次也都跟你們一樣,跑着去操場做操一樣。”
“我是有腿的,是能走能跑的。”
蒲曉心兀地鈍疼了下,頭瞬間擡起,看着藍桉。
藍桉嘴角勾了下,“是不是很可笑?”
“我可以正視自己沒了一條腿,可以接受自己是個殘疾人,但唯獨接受不了别人的憐憫。”
她對蒲曉說:“我很感謝在我穿着假肢時,你沒有把我當特殊人群對待。但之後,我脫下假肢,你能不能也用平常心對待我?”
“我記住了。”
蒲曉咬唇,眼神微爍:“我剛才就是擔心你再摔倒…我下次不會了,你别生氣。”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性格内向的原因,蒲曉是淚失禁體質。情緒一激動就容易哭。
這會兒,她眼眶紅了一圈。
如同熟透了的李子,下一秒就要流出水兒了。
藍桉:“……?”
這一副做了好事沒被誇反而被兇的委屈勁兒是怎麼回事?
她很兇嗎?
藍桉斟酌了一下,擔心再把人給訓哭了,語氣緩了點,道:“下次注意。”
蒲曉點點頭,小聲回道:“…知道了。”
此刻她的眼眶還紅紅的,睫毛跟着一顫一顫的,烏溜溜的瞳沁着水…
藍桉看着她,忽然道:“别賣萌。”
蒲曉:“?”啥就賣萌了?
-
藍桉眉還蹙着,盡管她已經摔習慣了,盡管她摸索出了摔倒時用什麼姿勢不會磕到腦袋,可骨頭撞到地面的那刻,就好像将一小塊冰砸向冰凍的河面一樣,粉身碎骨的是她。
盡管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疼,但…次次都忽視不得。
她動了下,想要起身,可看到還蹲在她身邊的腦袋時,她想了一下,停下了動作,對還低着頭的蒲曉說:“那邊白色櫃子裡有一個紅色瓶的噴霧,拿給我。”
蒲曉聞言立刻起身,雙眼亮晶晶地掃向屋内,找白色櫃子。
藍桉需要她的幫助!她要将功補過!
藍桉看着她的身影,閑聊道:“你看着瘦,但挺有力氣的。”
蒲曉老實回道:“嗯。之前姥爺殺豬,我都能抱動半扇,那半扇也有八十多斤了。”
藍桉:“……”
知道蒲曉沒有别的意思,但這話怎麼越品越難聽?
蒲曉卻沒意識到有什麼問題,還在專心找藥。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藍桉經常摔倒的原因,櫃子裡有放了好多的藥膏。
等把治療摔傷的噴霧遞給藍桉,蒲曉站在原地沒動。
藍桉眸一撩,淡聲問:“我要塗藥了,你還要一直看着?”
她身上隻有一件浴巾,擦藥是要脫浴巾的。
意識到後的蒲曉臉燙了起來,結巴道:“我…我去門口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