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間,蒲曉怎麼也睡不着。她躺在床上,借着三月末的月色,望向床前的那堵牆。
牆依舊是灰蒙蒙的,可她心境已然不似第一天那樣了。
如今她已經對藍桉房間的布局有了了解,知道牆的後面,靠牆的是書架櫃子,藍桉的床在對面。也就是說,沒有這堵牆,她和藍桉的床是對着的。
她仿佛有了透視,看到了藍桉的卧室,也看到了同樣躺在床上的藍桉。
但她看不到藍桉此時的模樣。
因為她沒見過藍桉睡覺時的樣子,所以還想象不到。隻能想藍桉跟她一樣,是平躺在床,雙手搭在腹部睡的。
與第一天還不一樣的是,對于‘藍桉’這個空白,空白的色彩漸漸濃郁了起來。
就比如,她在今晚不僅體會到了藍桉的真善美,知曉了藍桉的倔強不屈,明白藍桉是知道直接給手機她會拒絕,所以,藍桉要了她全部零錢的一半。
她也知道了——藍桉的微信頭像是一張風景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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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曉盯着牆看了一會兒,看得她眼發澀,看得她心慌慌。越看,看到的畫面就越虛幻,今晚發生的事就越在腦海中翻滾,虛與實就這樣打鬥在一起,迫使她越來越清醒。
索性睡不着,就想着去背一會兒課文,可她爬起來後去拿書的手不知怎麼的拐了個彎,反而将新手機握在手中,打開微信,按照藍桉教她的那樣,點開群聊,從群成員列表中找到了藍桉。
在看到藍桉名字的那刻,慌亂悸動的心莫名其妙的就平複了下來。
心口處慢慢團窩起酥酥麻麻的癢。
蒲曉又側躺下,懷裡摟着被子,烏亮亮的眼盯着手機屏幕,盯着藍桉的頭像看。
說是風景照,其實就是左下角有一條小路,小路旁一排樹木。
照片的主要部分就是那排樹。
白綠相間,樹冠綠油油,樹幹白而細長,高挑的,仿佛是仙女種下的。
蒲曉認識這樹,是藍桉樹。藍桉家後院就有一棵。聽媽媽說,是藍桉出生那年特意種下的,一直陪伴藍桉成長。
她曾經讀到過一句詩——“藍桉已遇釋槐鳥,不愛萬物唯愛你。”
藍桉樹的身邊不允許有其它植物生長,更不允許一些飛禽走獸在其枝幹上栖息。但是卻有一個例外,那就是釋槐鳥可以在它的樹上面休息。
所以藍桉的花語是:我的溫柔隻對你一人。
蒲曉不知道藍桉對誰溫柔,又對誰不溫柔。但今天,她實打實的體會到了藍桉的溫柔。
宛若一股風,宛若一片雲,宛若春天到了後樹木長出的第一個綠嫩芽。
宛若世間所有的一份美好。
此刻,蒲曉要打翻彭遠晴曾對她說的那句‘她脾氣可不太好’的話。
之前的藍桉什麼樣、她人嘴裡的藍桉什麼樣,隻是借鑒。都跟蒲曉無關。
她現在認識的藍桉,哪有壞脾氣?她現在認識的藍桉,是公主,是姐姐。
現在對她而言,藍桉……是頂頂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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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蒲曉背着書包下樓。
别惜從負一層的健身房上來,看到蒲曉,說:“早上好,今天怎麼起這麼早?”
“……沒睡好。”蒲曉回了句,問,“seisei姐,你昨晚什麼時候回來的?”
别惜道:“快淩晨一點了吧。”
蒲曉看了眼客廳的時鐘,這會兒才五點半左右,“那seisei姐,你不困嗎?”
“等你們去上學了,我再回來補覺。”别惜往她的房間去,“你先等一會兒,我去沖個澡就做飯。”
蒲曉道:“我可以做飯。”
别惜回頭,沖她一笑:“不用你做,你做了我幹什麼?”
等别惜換了身衣服從屋裡出來,蒲曉問她:“姐,藍阿姨什麼時候回來?”
這會兒她跟别惜熟了,敢主動問話了。
别惜:“怎麼了?”
蒲曉回:“這麼多天,我還沒見過藍阿姨…”
别惜笑:“芸姨昨晚回來了一趟,但公司有事,天不亮就又走了。”她說,“我昨天就是去接芸姨的。”
“那…姐姐知道藍阿姨回來嗎?”
“知道吧?芸姨回來的太晚了,可能有去看安安,但當時安安醒着還是睡着我就不清楚了。”
别惜說完,對蒲曉道:“你就安心住着,别多想。”
蒲曉抿唇點頭:“…嗯。”
别惜不讓她幫忙,蒲曉就坐到沙發看書。
不清楚過了多久,她聽到了有人下樓的聲音。
擡眸,看到了藍桉。
束起的頭發,高馬尾辮随着下樓的動作輕輕搖曳,額前薄薄的劉海。純白色簡約不戴任何修飾的白色短袖,校服被她挽在了臂彎,和隻背了一邊的斜挎着的書包。
一眼望去,少年感十足。
藍桉的面色沉淨,看不出情緒。
蒲曉眼睛下意識的垂落,可又架不住心慌慌,眼皮微撩,偷偷望向藍桉。
卻沒想到對上了藍桉投來的視線。
“早…早上好。”蒲曉脫口道。
藍桉走下最後一階樓梯,睨向蒲曉。最先注意的,還是蒲曉的黑,再然後,就是她頂在腦袋上的‘球’,接着,是蒲曉怯生生的眸。
她颔首,算是打過招呼。
看到藍桉給予回應,蒲曉嘴角微微上揚了下。也不清楚為什麼,就是小小的開心。
後來再跟着藍桉一起坐公交車去學校,她從落後藍桉五步,變成了落後四步、落後三步……到後面,蒲曉走在了藍桉的身邊。
看到她上前,藍桉睨了她一眼,沒說話。
沒被藍桉拒絕,蒲曉嘴角又上揚了一下。她還在小小的開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