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誰?”她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款冬聞言愣了愣,這才想起來自己好像一直沒有表明過身份,随即她清咳了一聲,斂了笑意坐直了身子,語氣嚴肅:“我叫嘲風,是個刺客。”
哪有刺客上來就說自己名字的?
這下輪到孫嬷嬷愣神了,一時間連擦淚都忘了。
倒是那門邊抱着兩把劍原本安靜得仿佛不存在的少女擡首發問道:“你什麼時候改叫嘲風了?”
“剛想的,還不錯吧?”款冬身子後仰側首笑吟吟地回答道。
那立于門邊的少女模樣認真地“嗯”了一聲,便再次低下頭去,恢複了原樣。
孫嬷嬷眼瞧着兩人之間這短暫的互動,卻怎麼也無法把面前這個眉眼含笑模樣看上去無比和善開朗的姑娘與那些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之間劃上等号。可孫嬷嬷轉念一想,對方既然能洞悉自己家中發生的一切,想來也應該是個有本事的。她在心裡掙紮着,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鼓足了勇氣:“我告訴你發生了什麼,你能幫我救出小滿嗎?”
款冬聞言搖了搖頭,糾正道:“不是我幫你救出小滿,應該是你委托我救出小滿才對,你可别忘了,我是個刺客。”
“我委托你救出小滿?”孫嬷嬷下意識地重複道,緊接着她飛快地反應了過來,輕輕地“呀”了一聲:“這樣說的話,我是不是還要付你些報酬才對?”
款冬毫不客氣地點了點頭。
孫嬷嬷見狀,趕忙跑到裡屋,她輕車熟路地從一個厚重的木箱裡摸出來了個四四方方的木匣子。她将那小木匣揣在懷裡,等再次回到榻上後,便将這木匣子打開放在了矮幾上,接着油燈的光亮,向款冬展示着放在裡面的東西。
“這裡面放着的除了現在這間院子的房契,還有我們這麼多年攢下來的所有積蓄,我現在把這些統統都給你,求求你,救救我女兒。”孫嬷嬷的語氣急切,她将那木匣子往款冬的方向推了推,活脫脫地一副病急亂投醫的模樣。
款冬輕飄飄地瞥了一眼那木匣,卻沒有立馬應允。她望着孫嬷嬷臉上那帶着小心翼翼的期待,隻問了一句:“可倘若小滿的處境在外人眼中算得上飛黃騰達的話,你也要救嗎?”
孫嬷嬷毫不猶豫地用力地點了點頭。
“不會後悔?”
“絕不。”
見孫嬷嬷回答得斬釘截鐵,款冬也不再言其他,而是将那木匣子裡的幾張房契銀票整齊地疊好後便揣進了懷裡。見此情景孫嬷嬷要說不心疼那肯定是假的,畢竟夫妻兩努力了半輩子的積蓄就這麼輕而易舉地進了别人的口袋。
苦難果然總是接踵而至。
“好了,現在你可以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了。”少女的尾調的愉悅地上揚,似乎完全察覺不到對方情緒的變化。
孫嬷嬷努力平複着心中的酸楚,盡量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有那麼激動:“我夫君他,是被佟多福害死的。”
回憶開始在眼前重現,強行将她再次拉回了那個絕望的夜晚。
“我夫君是個花匠,日常便是與那些花花草草打交道。小滿自小便和她爹是一個性子,等再大了些以後更是有樣學樣,成天跟在她爹身邊學什麼養花。”
“小滿她很孝順的,那天下雨,她爹腿上的舊疾發作,小滿想着自己能幫忙便跟着她爹一起去了佟府,然後......然後.......”
孫嬷嬷聲音開始變得斷斷續續,那些痛苦的記憶将她反複撕扯,最終泣不成聲。
款冬沉默地望着她,眼中是痛苦的憐憫,好似能于對方的苦難感同身受。
好在孫嬷嬷并沒有哭上很久,她似是對這樣的痛苦已經麻木,在短暫的崩潰後她又能很快找回理智,從而将剛剛講述繼續。
“然後那天一直到天黑,他們都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