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家家學深厚,在建京是出了名的家風嚴謹,被那些規矩約束的除了主子當然還有下人。在這裡當丫鬟可不像在其他人家那般可以穿着各種顔色款式的衣裳,而是要遵守嚴格的穿衣制度,你領什麼級别的月錢便要穿什麼級别的衣裳。所以每個來佟家作客的人出去了以後都會誇佟家人會管教下人,那言行那打扮,頗有先人遺風啊。
他想到了茹姨娘先前對款冬說出的那個名字,她也不是會濫殺無辜的人,卻貿貿然的将那小丫鬟帶走藏起來,自己就這麼順利成章的頂了她的身份,她難道不怕她離開以後佟家人會追究起那個丫鬟的下落去官府報案嗎?又或者她還會把人送回去?
方明遊看着她現在輕松的模樣,覺得她既然把那個小丫鬟給帶了出來,便不會再讓她回佟家。
一個荒誕的想法在他的腦子裡慢慢的成形。
款冬還在這邊低聲安慰着茹姨娘:“你不要擔心,你隻管信我便是,有沒有那張賣身契我都能讓你有個新身份,這樣你以後就不用在别人的白眼裡生......”
話還沒說完,便被坐在對面好一會兒沒說話的方明遊給打斷:
“那個叫棉兒的丫鬟去哪兒了?”
款冬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似是不明白為什麼他突然提起了這個人。一聽到熟悉的名字,好不容易情緒安穩下來的茹姨娘再次有些激動着抓住了款冬的胳膊:“對啊,棉兒她還好嗎?”
“你放心,她現在很好很安全。”款冬又一次拍了拍茹姨娘的手,好讓她不那麼用力。
款冬這邊還沒來得及松上一口氣,便又聽到對面的方明遊繼續道:“我沒記錯的話,那個棉兒的賣身契好像也在我手上。”
“你什麼意思?”款冬看向了方明遊,她皺着眉,心裡隐隐覺得有些不妙。
方明遊慢悠悠道:“既然你不是棉兒,那她的賣身契當然也沒什麼用了,你也知道我是個很小氣的人,一下子就沒了一萬兩心裡别提多難受了。”
他嘴上這麼說,臉上可看不出來有什麼難過的表情,他用打量着獵物的眼神盯着款冬的臉,好似生怕錯過了上頭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般。
小氣。
款冬一想起他随随便便就讓成器拿出錠金子放在手上顯擺的模樣,心裡難免覺得好笑。
不對,後面是什麼來着。
“你什麼時候沒了一萬兩?”款冬聲音高了些,将心裡話給嚷了出來,她難以置信道:“誰家丫鬟得要這麼多銀子才能贖身?你這不是為難人嗎!”
方明遊輕輕地笑了一下,他說:“你也可以不買,不過這樣的話,我們可能要先一起去趟衙門報個案。”
一聽說要報官,茹姨娘又緊張了起來,她抓着款冬的胳膊懇求的晃了晃。
款冬現在已經感受不到胳膊上的疼痛了,她看着方明遊,臉上隐隐有些怒氣:“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隻是好奇你會用什麼法子救她們罷了。”方明遊眉眼舒展的看着她,緊接着就聽到了一句硬梆梆的“無可奉告”。
“哦?”他臉上的笑意加深了些,模樣像是在戲耍着籠中鳥的貓兒般惬意,他張口就要就要吩咐正在駕車的成器:“成——”
款冬眼疾手快到了他跟前,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方明遊驚異于她的動作之快,一時竟沒了動作。他兩身子靠得很近,方明遊可以清晰的看到她眼中映出的自己的倒影,像是漾在了水裡的月亮,帶着點點的波紋。
他的鼻尖萦繞着款身上淺淡的香氣,像是在燃燒的木頭旁邊開出了氣味雅緻的花,喚醒了他的理智,他下意識的偏過頭,躲開了面前溫熱的掌心。
相較于方明遊那一瞬間豐富的心裡活動,款冬的心裡現在隻有一個念頭。
她覺得方明遊簡直就是自己的克星。
見方明遊躲開了自己的手,款冬也沒回到位置上,她将一隻手撐着壁闆,又将原本擱在方明遊嘴上的那隻手叉在腰上,她用強橫的姿勢,語氣小心的打着商量:“有話我們不能好好說嗎?一定要牽扯上其他人嗎?”
随着距離的拉近,方明遊可以清楚的感知到對方溫熱的氣息撲在了自己的肌膚上,款冬沒注意到方明遊此時已經紅了的耳廓,隻覺得方明遊的聲音裡好似沾染了些惱怒。
“你先坐回去。”見款冬遲遲沒有動作,他忍無可忍道。
“不,除非你先答應我不喊成器進來。”
“我答應你。”
“那你還要答應我将她們二人的賣身契送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