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的嘴抿得更緊了些，肩膀輕顫着，幾乎是用盡了全力将快要鑽出喉口的笑意給壓了回去。

方明遊聽着小江大人那與他兄長如出一轍的語氣，站在那兒神色一怔，一時忘了言語。

小江大人笑了笑，便也不再說話。他不明白，為什麼小時候看着那樣乖巧懂事的一個孩子，長大了就變成了眼前這樣的張狂做派。他上個月月初才成親，這會兒本該繼續過着那新婚小夫妻蜜裡調油的膩歪日子，結果現在一看到方明遊，他蓦地開始憂心起了自己兒女以後的教養問題。

看來教養孩子果然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啊。

前不久才剛把心上人娶進門的小江大人在心裡暗暗抹了把汗。

秦将軍才不管他們什麼魚啊水啊的，他的目标明确，兩隻眼睛從始至終都緊盯着對面的佟廣，他耐心地等待着機會，想要往佟廣的臉上再補一拳。

然而周遭反應過來的兵衛們并沒有給秦将軍使出第二拳的機會。皇撫司指揮使姗姗來遲，命人疏散了宮門口的擁堵，手一揮，便将秦佟兩位大人帶去了梁承帝的跟前。

見沒了熱鬧可以看，衆人又恢複了以往下朝時着急回家的步履匆匆。他們各自鑽上了自家馬車，辚辚車馬聲分别流往了不同的方向。

落在最後邊的是方明遊，他又恢複了平日在人前時的模樣，微擡着下巴在款冬的身前站定，問道：“看完了嗎？”

款冬點了點頭。

“既然看完了那就回去做事。”方明遊的聲音頓了頓，随即若無其事地伸出手掀起了簾幕，“衙門裡的那群人到現在還沒問出孫庭屍首的下落。”

緊接着他便看到款冬眼疾手快地跟在他後邊，從他擡起的手臂底下的空當裡溜了進去，唯有那句語氣輕快的道謝稍稍落後了一步：

“多謝啦！”

方明遊突然就有些開始想念成器了。

偏偏造成他這一想法的始作俑者仍不自知，款冬坐在車廂裡，望着動作停留在門口的方明遊，神色頗為不解：“你是在等人？”

“......不是。”

他們先回了祁國公府，待方明遊換下了朝服以後又馬不停蹄地趕去了建京府衙，這樣一番折騰下來等他們到了府衙後已是晌午。款冬下車時将手遮在眼睛上方仰頭望了望腦袋頂上那渾圓的日頭，隻覺得這一天過得無比的漫長。

唉，當差真的好累。

方明遊一進衙門連個招呼都沒打，擡手指了指手邊站的最近的那個衙役吩咐道：“你，帶我去牢裡看看。”

那被點到的衙役左右看了看，難以置信地用手指着自己道：“我？”

方明遊不言語，隻是擡了擡下巴。那衙役見狀便不再多話，神色恭敬地快步走到了方明遊的跟前。

待韋照得到了消息匆匆趕到時，那引着方明遊到了此處的衙役站在大牢入口那兒低着頭連大氣都不敢喘。

韋照氣急敗壞地踹了他一腳，怒道：“你個蠢材就不會帶他先在這衙門裡多轉兩圈嗎！”

那衙役硬生生地受了這一腳，哭喪着臉替自己辯解道：“大人，屬下也是這麼想的！可是祁國公今天帶在身邊的那個侍衛就像是知道這裡的路一樣，我還沒繞上一圈呢他就說不對，說剛剛這條路分明已經來過了。”

聽了他的話，韋照的眼前裡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了一張好似木頭雕刻而成的冷臉，那張臉上沒有表情，怎麼瞅着都不像這衙役話裡說的那般聰明機靈。

“還想着在我跟前扯謊是吧？仔細些你的腦袋！”韋照越想越氣，擡腿又是一腳。

衙役被踹得身形一晃，差點都沒能站穩。他欲哭無淚：“大人，我說的這些可都是實話啊！真的一點假話沒摻！”

韋照一聽這話更是來氣，還要繼續，好在通判及時擡手攔住了他：“大人，眼下可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

通判的話喚醒了韋照的理智，他狠狠地瞪了那小衙役一眼，随即頭也不回地帶着一行人從他面前經過。

通判特意落在了後邊，他拍了拍這小衙役的肩膀以示安慰。

那一聲輕若鵲羽的歎息聲徒留在了原地，滿是無奈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