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很快便走到了院子前,款冬站在月亮門外,朝裡邊張望着,有些懷疑地扭過頭問他兩:“這裡真的是你們口中所謂的暗牢嗎?”
長莎蔽徑,蒿艾如麻。這裡不管怎麼看都隻是個素日裡沒什麼人居住的偏僻院子而已。
“這事兒做的有風險,當然得避着些人了。”南呂的樣子神神秘秘,成器站在旁邊附和地點了點頭。
“可是現在這裡明明連個人影都沒瞧見。”款冬将信将疑地望着他兩,她話音未落,就聽見廊下傳來了一聲清脆的響指。款冬循着聲音望了過去,方明遊站在她的視線中安靜地望着她。而在他周圍,原本寂靜的隻剩下風聲的庭院裡,一道道鴉青色的身影自各個角落應聲而起,顯露于人前。
好裝。
款冬輕輕地翻了個白眼。
方明遊眼尖,連這樣一閃而過的白眼都能被他精準捕捉。他随意地擡手打了個響指,那些鴉青色的影子便随着聲音一起消失得無影無蹤。
看來給他當暗衛也挺累的,還要這樣哄着他。
款冬在心裡暗暗思忖着,旋即身子朝着南呂那邊傾斜,用手擋在臉上遮住了嘴型,小聲地和他嘀咕道:“你說那天晚上來的那些暗影閣的人,會不會就是你們府上的這些人假扮的?”
“怎麼可能?這些人的武功還沒我好的呢!”南呂矢口否認道。
方明遊看着他兩在自己眼前就敢這樣旁若無人地扯起了閑話,頗為矜貴地清咳了一聲:“你遲到了。”
他的樣子帶着些輕松的閑适,落在款冬的眼裡卻隐約覺察到了底下藏着的壞水。
果不其然,方明遊話鋒一轉,就開始慢悠悠地問起了成器:“成器,你那本祁國公府侍衛準則上是怎麼說的來着?”
款冬的腦子裡飛速地翻閱着剛剛看過的那本冊子,幾乎是與成器在同一時間找到了答案。
“祁國公府侍衛準則第一章第三條,凡無故遲到者,月銀減半。”
款冬暗自咬牙,若非那本冊子是成器死去的兄長留給他的,她定要将其丢進火堆裡燒個幹幹淨淨。
方明遊沖着款冬挑了挑眉,那樣子仿佛是在說看你下次還敢不敢再犯。
真是可惡的有錢人啊。
款冬飛快地翻了個白眼,好在方明遊沒有繼續說些什麼,他将攤開的右手掌往裡輕輕一抓,成器與南呂便立馬換了個正兒八經的嚴肅表情快步上前,倒讓後知後覺的款冬稍稍落後了一步。
“事情都查清楚了嗎?”方明遊調轉過身子,朝屋裡走去。
南呂跟在他身側,語氣難得的正經:“都查清楚了。他是從北邊逃回來時,在半道上恰好遇見的那個叫楊安的年輕人,殺了人搶了身份以後,他這才得以順利甩掉了我們的人,借着新身份回了建京,躲進了佟家當起了護院。”
“佟家?”方明遊将佟睿兩兄弟的臉在自己的眼前過了一遍,“為什麼偏偏選了這家?”
“這個叫楊安的年輕人,原是佟家二夫人身邊一個姓廖的嬷嬷的表侄。想必是真正的楊安在活着的時候把這一切都事無巨細地交代了個徹底,這才給了他可乘之機。”南呂說的條理清晰,款冬在旁邊認真地聽着,不知不覺就跟着他們一同進了屋,站在了一個擺滿書的架子前。
她覺得這間屋子給她帶來的感覺有種沒來由地熟悉,仿佛她早在幾年便已踏足過此地。可是當她試圖在腦海裡翻找起相關的記憶時,能找到的卻隻剩下大片刺眼的空白。
款冬這才驚覺,自己引以為傲的記性,從她認識方明遊起便頻頻出現了疏漏。她能将方家的祖訓脫口而出,能清晰的想起方引鶴的相貌,卻不記得自己究竟是何時來過方家,來過這裡。這些記憶在她的腦子裡破碎斷裂着,形成了一個又一個短暫而又閃爍的畫面。
她看着南呂将架子上的書換了位置,往往總是當她的眼睛到了下一步需要挪動的書冊,南呂動作卻還要慢上一步。款冬從小到大就沒記錯過一個字,她深知她的記憶從來不會欺騙她,由此而肯定自己先前絕對來過這裡。
她一時想入了神,臉上的表情便顯得尤為平靜。面前的書架緩慢地移動着,從中分開讓至兩邊,露出了擋在後邊的牆面。南呂走上前,伸手往前輕輕一推,面前的牆壁随着他的動作轉動着,讓出了一條寬敞的通道。
“公子,要不以後這扇門還是别關了吧?每次開它都挺費勁的。”南呂撐着着牆面,用一種小心謹慎而又帶着抱怨的語氣,同方明遊提起了意見。
“會不會是你武功有所退步?”方明遊從他跟前經過時,輕描淡寫地丢下了這個問題。
南呂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将方明遊的這句話又放腦子裡過了一遍。
他的武功......有退步?
開玩笑!在這國公府裡他除了輸給過成器和姑洗,還有誰是他南呂打不過的?!
他正這麼想着,就看見款冬從他的面前施施然地經過。
哦對,現在還要加上這個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