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拒絕地太過果斷，導緻小滿一時沒反應過來，極為驚訝地“啊”了一聲。

“我說我不能幫你照顧你娘。”

她以為小滿是沒聽明白，還特意在原本簡言意駭的回答上多添了幾個字。

僅憑這簡簡單單的兩句話，就為小滿那些悲傷的情緒找到了缺口。所有的酸楚在頃刻間溜走了泰半：

“為什麼不能？”

“你能出什麼事兒啊？該出事兒的應該是他們才對。而且你剛剛也說啦，我們大家都要長命百歲的，結果你娘前腳剛走，後腳你就在這裡跟我安排起了你的身後事，我要是能答應你就怪了。”

“那我都說了是萬一嘛。”小滿極為小聲地嘟囔了一句。

“沒有這麼多萬一。”款冬斬釘截鐵道，“我們都是要長命百歲的。”

窗外的月亮挂在了樹梢上，在聽完了這邊的對話後，又忙不疊地将注意力轉移到了另一邊的韋府之中。

韋照自汴梁河斷手案發生後便沒回過兩次家，他将全部身心都投入了這個案子當中，累得都快要記不清自己姓甚名誰。

尤其是當方明遊帶人抓了佟多福以後，他簡直感覺到一個頭兩個大。本來嘛，像他們這樣的身份，除非是一道聖旨下來，不然哪怕是進到了牢裡，私下裡待遇也要與普通人不同。

類似于這樣無傷大雅的特權在世家之間屢見不鮮，反正隻要明面上還能看得過去，很多時候就算是陛下也會睜一眼閉一隻眼。

但是這次的事兒有些棘手。

他除了是因為擔心方明遊會借着這次的特殊待遇之事在陛下跟前對他和韋家大肆抹黑以外，最主要的，還是因為他發現自己越查下去，對佟多福的懷疑就越多。

就好比有幾個剛來了建京的小姑娘們，她們進到佟府做事還沒一個月，就托人來官府辦理了回鄉所需的文書。

在大梁，各州府發放到百姓手中的身牌材質形狀都各不相同。當百姓要更換居住地點時，就需要去當地的官府用以前的身牌更換新的身牌。但若隻是離開這個州府回那個州府小住幾日的話，往往就隻需要官府簽署發放的幾張簡單的暫居文書。

韋照記得自己剛上任時，還覺得這個程序多此一舉。那會兒他天天在衙門的辦事處，看下屬每天光是暫居文書就要埋頭簽上個幾百上千張的，更遑論其他。

然而現下這些繁瑣的記錄倒是幫了他的大忙。

韋照在這件案子上拿不定主意，便又能如往常一般地跑回家與兄長商量。他到家的時候韋瞻的書房裡還亮着燈，下人通報完請他進去時，韋瞻正站在書案後邊，不知道寫些什麼。

"回來了？"韋瞻将手中的毛筆放在一邊，他滿意地看着自己面前這張寫滿了字迹的宣紙。

韋照應了聲是，他湊近了些，往那紙上伸長了脖子想看清楚寫的究竟是什麼。

隻一眼他就認出兄長臨的還是那副快雪時晴帖。

“王聖的字當真是好字，也無愧前人會用鳳翥龍蟠這四字來形容。再看看大哥你寫的這張，誰來了不得說大哥你是王聖轉世？就算是把它混到真迹裡頭，也沒幾個人能分得出真假！”韋照張嘴就是硬誇，根本就沒注意到兄長逐漸擰起來的眉頭。

韋瞻伸出手，将面前紙張輕易地團成了一坨，順手丢在了一邊：“學得像又有什麼用？能成為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韋照連忙點頭附和。

韋瞻又在案上鋪開了新的宣紙：“說吧，案子又遇上什麼麻煩了？”

“倒也不是什麼大的麻煩，隻是我現在有些拿不準佟家那邊的态度。”韋照的聲音頓了頓，似是在組織着語言，“眼下除了佟廣的夫人還在替她兒子四處奔走以外，佟家其他人倒是一點反應都沒有，就連佟廣那厮到現在都沒有一點表示。”

當然他說的表示還有另外的一層意思。

畢竟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自己既然已經竭盡所能的給了他兒子優待，他佟廣多少也該前來道聲謝才是。

韋瞻的身體随着筆尖輕微晃動着：“那陛下那邊怎麼說？”

“陛下？”韋照一時有些雲裡霧裡。

“陛下不是派了人跟你一起偵辦此案嗎？那人的态度不就等同于陛下的意思。”

韋照的眼前又慢慢地浮現出了那張讨人厭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