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瑜猛地擡頭,顫抖問道:“你什麼意思?”
女子嗓音清脆,可不知為何,讓人感覺萬分淩厲:“夫人隻需替我辦些小事,我助夫人報仇,同時解決掉柳念念這個麻煩,夫人以為如何?”
“而且,”女子接着說道,“張準認賊作父,夫人難道甘心嗎?”
一席話直擊趙瑜痛處,她恨透了張陽城,可張準卻十分崇敬這位父親。她不敢告訴張準真相,更不敢讓張陽城知道真相。
表哥的死曆曆在目,那時她本欲輕生,可卻發現自己已有身孕。她隻得假意屈從,讓張陽城誤以為這個孩子是他的,才保住娘倆的性命。
竹簾後的女子似是看穿她的心思,話語如利刃穿心:
“夫人與表哥雖未拜堂,但早已暗結珠胎。幸而張陽城喜獲嬌妻美子,得意忘形,并未發現此間異常。可若是有人在他耳邊點上一點,夫人覺得會發生什麼?”
趙瑜咬牙問道:“你是何人?”
竹簾後的女子緩緩開口:“張陽城的仇人。”
張陽城從不告訴趙瑜自己在做什麼,但以趙瑜對他的了解,無論他在外結下多少仇,趙瑜都不會意外。隻是這麼多年,找上門的仇人這還是第一個。
趙瑜穩住心神,站起身:“要怎麼做?”
萌春湊到窗前,眼見着趙瑜的身影消失在長街盡頭。她坐到蕭慕棉身側,忍不住問道:“小姐,張夫人真的會按您說的做嗎?”
蕭慕棉抿上一口茶,淡淡回道:“她為何不按我說的做?我既能幫她殺了張陽城,又能解決掉柳念念這個麻煩,還能讓張準父子反目成仇。”
“更何況,若是張陽城知道了張準并非他親生……”
聞言,萌春眉頭微皺,她從得知這個計劃時,就覺得有什麼地方很是奇怪,現下這種感覺愈加強烈。
“小姐,話說回來,柳姑娘為何會幫我們?”
蕭慕棉端茶的手一頓,緩緩開口:“因為……柳念念是血月門的人。”
“啊?!”
萌春還來不及收起震驚的神色,就見柳念念推開房門,行至蕭慕棉身前,跪倒在地:“屬下參見門主。”
蕭慕棉擡手将她扶起,溫聲問道:“你身上的傷可好了?”
柳念念低垂着頭,依舊是溫順無害的模樣:“多謝門主挂念,隻是看着吓人罷了,早已痊愈。”
蕭慕棉微微颔首:“你妹妹在血月門中平安無事。你在永州已有數年,待此事了結,你便回涼州與她團聚。”
聞言,柳念念擡起頭,眸中閃着喜悅的光芒。她複又跪下,有些哽咽:“多謝門主恩典。”
蕭慕棉帶上帷帽,離開茶室。
萌春還處在震驚之中,喃喃着:“柳念念竟是秋露的姐姐!小姐,你為何不帶秋露一道前來,也好讓她們姐妹相見?”
蕭慕棉神色淡漠:“執行任務時,若是摻雜太多感情,就容易失手。她惦記着回涼州與妹妹團聚,自會好好做事。”
陽光透過柳條的縫隙,映在帷帽垂下的輕紗上。
蕭慕棉擡眼望去,陽光如火球般懸于碧空之中,雖是春日,熾熱之光穿透稀疏的雲霭籠在天地,似是要灼燒透所有遮蔽潰爛腐敗的暗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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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日光如焰,直直地刺将進來,落在學堂的書案上,光影斑駁,難掩一股沉悶燥熱之氣。
講席之上,夫子正滔滔不絕地講授經史,聲音似從極遠之處飄來,模糊而又斷續。周遭的空氣仿佛在這日光烘烤下扭曲變形,将夫子的身影也變得晃晃悠悠。
張準目光呆呆地透過雕花的窗棂,可見庭院裡的幾株桃樹,桃花雖盛,卻在這灼灼熱氣下失去幾分嬌俏,花瓣微微蜷縮,被這燥熱折磨得沒了生氣。
一陣涼風吹散臉上的汗珠,他猛地回過神來,手中的筆杆,早已被汗水濡濕,黏膩不堪。張準擡手欲下筆,卻覺思緒紊亂,難以成字。
不知母親和念念談得如何?
整日的心神不甯,一下學,張準便迫不及待地趕回家中,母親正若無其事地将飯菜端上桌。
“母親,今日你和念念……”
趙瑜重重放下空碗,“哐當”一聲,驚得張準立刻噤了聲,心虛的目光看看碗筷又看看母親。
見兒子如驚弓之鳥般,趙瑜深深歎口氣:“念念是個好姑娘,可你爹絕不會出錢替她贖身。”
屋内有一瞬的靜默,随即,張準反應過來,念念果真如他預料中一般讓母親刮目相看,笑意漸漸浮現,直至變為狂喜。
片刻之後,他才冷靜下來,眼巴巴地望着母親。